“橫野君,你的坐騎哪?這麼深的雪徒步怎麼行?”沈春麗掏出一把糖塊遞給他,像姐姐一般和藹地提醒道“精神點!”
橫野一郎伸雙手接過那把糖塊,眼圈含眼淚地道
“謝謝。我不會騎馬,坐上麵太累啦,還不如走路。”
渡邊賢二很瞧不起橫野一郎的窩囊,如果是他的手下他立刻會暴賞一頓耳光,但橫野一郎隸屬研究所,有點內衛性質,俗話說宰相的門衛七品官,他無法越權,因此冷冷地哼一聲。
“沈小姐,請轉告渡邊先生,”沃勒爾滿臉焦急,拿著一張手繪地圖指指點點地道“這條路線太遠,我的保鏢朋友恐怕堅持不下去。咱們從這裡翻過山梁,今晚就可以趕到鐵路附近,我的手下在那裡,而且準備了凍傷藥,也許還帶著醫生。”
這匹老狐狸預先下了多少功夫?居然讓手下提前在山那邊等候?可見他對此行抱有極大的信心,每一步都計算準確並且一直主動。
沈春麗心裡讚歎沃勒爾的老奸巨滑,她一邊給渡邊賢二翻譯,一邊打量山梁。儘管不是特彆陡峭,但積雪皚皚,山高林密,肯定無法騎馬,那張爬犁也許勉強能走。
沃勒爾會不會又出妖蛾子?無論如何沃提議對自己有利,眼下惟有亂中下手,越是危險越有機會除掉彆列佐夫斯基!如此四平八穩走下去,根本沒有機會完成任務。不管前麵有怎樣的陷阱,隻能孤注一擲冒險一試。
“閣下,”渡邊賢二也打量著周圍,麵露畏懼之色,外強中乾地說“天馬上就黑啦,我的手下經常進山,對眼下的環境一點不陌生,肯定沒問題。但您能行嗎?再說您朋友行動不便,一旦出事恐怕無法救援,還是走大路吧。中國人有句話欲速不達!”
沃勒爾聽完沈春麗的翻譯,馬上送來一頂高帽,直接用漢語道
“正因為渡邊先生熟悉地形,士兵們又有豐富經驗,所以我才想借重閣下。咱們快點出山,我個人定有重謝,並且在佐佐木閣下麵前為您請功。”說著,掏出兩根足有食指粗細的金條,附加一句道“小意思,送給士兵吃飯。閣下本人,我到時另有表示。”
雖然麵對麵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都有秘密渠道了解彼此,當然知曉對方的喜好。果然,渡邊賢二的目光立刻被拉直。
黃金的誘惑力太大了,抽大煙成癮的他始終錢緊,一時無法拒絕。但公然受賄畢竟不體麵,他把目光投向沈春麗,沈春麗卻一直望著天空,仿佛沒看見也沒聽見,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示。
渡邊賢二猶豫半天,最終貪婪占了上風,心想反正是為了儘早完成任務,無論路上發生什麼,隻要把彆列佐夫斯基往佐佐木麵前一交,就是奇功一件。這份外財是老天眷顧,不要白不要,了不起到時給沈春麗一點好處,打定主意後他一咬牙一跺腳,收下金條竊笑著答應改變行軍路線。
上山果然非常艱難!
根本沒有路,林子又非常密,開路的憲兵隻能選擇稍微寬敞地方走。爬犁需要前後四匹馬拉著,還要很多人左右護持才能勉強前行,時不時就有側翻的危險。沈春麗與沃勒爾把坐騎韁繩栓在爬犁後沿,省不少勁兒。
繞懸崖躲深溝足足花費了三個多小時才到達山頂,此時天已經蒙蒙黑啦,雪卻越下越大,幾乎對麵不見人。
還沒來得及喘息,猛聽槍栓嘩啦一聲,渡邊賢二大叫
“什麼地乾活?”
然後是一片臥倒聲以及拉槍栓聲!
和沈春麗一起躲在爬犁旁邊的沃勒爾偷偷瞄一眼,慌忙用漢語高聲叫喊
“渡邊先生,是我的人!”
很快,一個人被憲兵拿槍指著出現在爬犁邊上。來人習慣性地哈腰,謙卑地對沃勒爾一鞠躬,雲淡風輕地用上海話道
“沃勒爾先生,醫生在山下等候。我擔心先生路上出問題,所以領幾位臨時雇傭的獵人來這裡迎接。”
曾經在上海生活過的沈春麗,現在依然還聽懂糯糯的上海話,仔細一看來人大概三十歲左右,到底是上海白相人,上山居然穿著講究的長身黑呢子大衣,係著領帶戴著禮帽,脖子上圍著一條鮮豔得讓人心疼的紅圍巾。
儘管唇邊、眉毛上掛滿了白霜,但依稀可辨清秀的相貌,職業性的諂媚笑容如同跑堂的一般,天生一副奴才相。
沃勒爾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邊與來人握手邊迫不及待地問
“黃寶,都準備好了吧,我的朋友傷得很重。”
原來此人就是渡邊賢二聊天時介紹的黃寶,沃勒爾的左右手,她有些不相信,但渡邊賢二卻衝他略略點頭以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