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潛伏!
“中共組織成員之間曆來單線聯係,通過張誌平,最多能抓到他的上線,下線,根本無法摧毀整個係統,並且一旦張誌平被捕的消息泄露,也就意味著再也沒有其他所得。
目前我們的重點應該是抽象的,利用他總結出共產國際的政策、思想動態,發展方向!最起碼利用他總結一些規律性的東西。季米特洛夫的地下組織既然牽扯到日本人,說明張誌平身份不一般,更說明受斯大林控製的共產國際,對滿洲產生了強烈興趣。
如果我們能找到答案,或許能影響關東軍未來的整個戰略構思。不妨試試跟張誌平做朋友式的交談,了解共產國際在滿洲的戰略目標,還有他們組織的運行特點,秘密工作流程,這才是您逮捕張誌平的最大收獲。
依靠此人追捕他的上線下線,應該屬於憲兵隊或者特高課的任務範疇,不可否認他們也遠比我們擅長!”
因為父親沈明山有在共產國際工作的經曆,加上張誌平把自己與共產國際的來往描述的相當具體,對黨組織卻輕描淡寫,沈春麗幾乎本能地推斷,他不過是黨在共產國際培養的預備乾部,剛回國內應該還沒機會參與黨組織的重大活動,也沒有實戰經驗。
此次作為是司馬俊派來的信使,說白了無非一地下交通員,根本不代表共產國際,但卷宗裡的供詞含糊不清。
而且共產國際發展的滿鐵日方人員,幾乎沒有任何交代,隻不過提了提。佐佐木石根一直緊盯這條線索,立誌要破獲潛伏在滿鐵和關東軍內部的共產國際情報組織,怎麼會不關心?
極有可能是鬆井義雄為了爭功勞,故意隱瞞。研究所中目前可以利用的破綻有兩處,一是鬆井義雄搶班奪權;二是佐佐木石根殘廢。無論如何先把水攪渾!模糊張誌平的身份,不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是為了營救司馬俊尋找機會。
精心的部署被看做守株待兔,簡直豈有此理!如果不是心情好,鬆井義雄肯定現場發飆。饒是如此他仍舊難堪地皺皺眉頭眉頭,但很快,一絲得意的笑容重新浮現在他猩紅的臉頰上。因為成功捕獲張誌平,成功獲得到東京和關東軍上層獎勵,又順利掌握研究所實權,風頭已經蓋過佐佐木石根,這幾天他樂得幾乎想唱歌,表現愈加狂妄。
有關共產國際在滿鐵的潛伏人員問題,現在歸東京大本營直接管,為了打敗佐佐木石根,鬆井義雄在第一時間就對張誌平口供做了技術處理。原來以為沈春麗能有所覺察,已經提前準備了借口,卻想不到人家壓根沒問。
辦公室的門大開。佐佐木石根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著,麵無表情地道
“春麗,你先休息,等恢複狀態後安排你去見張誌平。我們要從他身上確定上海共黨組織規模以及他們的目標。”
聞聽佐佐木石根越過自己直接下令,自以為實權在握的鬆井義雄因為難堪,臉變得和豬肝一個顏色。但為了權力他隻好強迫自己忍耐,同時心裡解恨似的暗笑。
佐佐木石根也有犯傻上當的時候,因為沒拿到全部口供,誤以為張誌平真正的價值在上海。大錯特錯!張誌平牽連出反戰同盟的季米特洛夫,由此又牽扯出潛伏在滿鐵的共產國際諜報人員,這才是價值。否則東京大本營怎會給他鬆井義雄授勳?
沈春麗也有些詫異,上海?不錯,張誌平價值無疑在上海,但西村佳彥已經被自己除掉,佐佐木石根與上海的日本同行曆來水火不相容,怎麼會突然關心上海的情況?
而且他眼下處境艱難,哪裡還有精力把目光投向遠方?是不是這條老狐狸為了擺脫困境,又打新主意?不管怎麼說,允許自己去見張誌平就是一個機會。
沈春麗幾乎無力抬頭,但她依舊懇切地請求說
“鬆井先生,拜托請彆忘記釋放橫野,在山裡時他幫了我很多。”
然後才咬牙扶著辦公桌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對佐佐木石根道
“將軍閣下,我稍微休息即可,如果需要請儘快安排我見張誌平。卷宗裡麵的材料太簡單,張誌平的供訴無法從其它渠道得到佐證。雖然繳獲了密碼,但現在也不能輕易啟用電台,會因小失大!
直覺告訴我,司馬竣要麼無辜,僅僅是個普通人;要麼就身負重大使命!值得我們深挖下去,或許從他身上可以了解共產國際的最新動態,以及斯大林的戰略企圖,可惜沒機會見到司馬竣本人。”
必須先保住司馬駿的性命,然後設法接觸,惟有如此才能有機會營救!短短時間內沈春麗已經有了大致的思路,雖然缺少細節,但此時此刻她完全不顧忌。佐佐木石根滿意地點點頭,現在他太需要沈春麗的智慧。
在新來的兩名日本警衛的保護下,沈春麗來到醫院,先去看望橫野一郎,還好他隻是挨了一頓棒子,沒有性命之憂。橫野一郎自知身份低賤,萬萬想不到高貴的沈春麗親自前來探視,並且還帶著禮物,感動得涕淚橫流。
日軍之中,越是精銳部隊等級越森嚴,沈春麗明白稍微籠絡一下就可以,見好就收為上策,如果再噓寒問暖則有收買嫌疑,因此板著臉並沒有說什麼。
她身體並沒有大礙,晚飯後疲倦地回到家裡,一點不敢放鬆,換好衣服開始精心擦拭隨身的小手槍,然後壓上子彈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竭力鎮靜,硬逼自己練功夫,希望借此行之有效的習慣平靜下來,並且保持極佳的精神狀態。可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尤其司馬竣被捕,簡直摧毀了她的思考能力。
季米特洛夫國際知名,他領導的小組應該是個共產國際的外圍組織,一直號稱反戰同盟,頂多負責公開情報的收集分析,怎麼會牽連到日本人?從東京日寇大本營的動作看,好像挖掘到不少有價值的東西,否則鬆井義雄不可能受獎。
好在牽扯不到自己,也沒有牽扯司馬俊,暫時不必放在心上。
當初的判斷沒錯,組織上借刀殺人除掉樸部長,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然而組織上卻沒有料到張誌平叛變,相比於彆列佐夫斯基、樸部長,他是個活生生的共產國際情報遠東小組成員。
現在距離自己如此之近!構成直接威脅!怎麼辦?除掉他嗎?恐怕沒有機會!而且即使有機會自己也無法全身而退。
與司馬俊離彆多年,一個人孤寂地戰鬥在敵人心臟裡,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毛孔裡都浸滿警惕。終於可以與組織聯係,而代表組織喚醒她的肯定是敬愛的司馬俊。
當初獲得消息時的興奮勁兒,轉眼之間就被張誌平破壞殆儘。憤怒使沈春麗的思維漸漸偏離特工該堅持的軌道,她甚至開始解恨似的暢想。
是否能借他人之手除掉張誌平?這個想法太奇特,沈春麗突然想起黃寶,耳邊立刻回響著他的聲音,腦海中也出現他的身影,敏捷如同猴子,一會兒弄出一張文靜靜的小白臉,一會又窮凶極惡如奪命刹神。他現在應該回到上海了吧?如果能聯係上他就好啦。
明知道此路不通,可沈春麗還是控製不了自己去設想,忍不住激動了那麼一小會兒,但她馬上自責備自己黃寶可以,她沈春麗卻不可以,這麼多年來她如同被埋在深井裡,即使利用資料找到江湖上的亡命徒,也沒辦法聯係,沒辦法實施,很容易暴露。更何況樸部長、彆列佐夫斯基、張誌平,都與共產國際有或多或少的聯係。
前兩個已死,再莫名其妙死一個共產國際的張誌平,共同點太多,日本鬼子很快就會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畢竟她父親沈明山曾經長時間與俄國人打交道、而她本人更曾在莫斯科生活,殺張誌平絕對行不通。
按照地下工作原則,得知上級被捕,應該做最壞打算馬上撤退,徹底隱蔽自己,慢慢等待機會再與組織聯係。但沈春麗從始至終沒有這樣的想法,即使假設司馬竣叛變她都不肯!
入黨時的誓言、嚴格的組織紀律、宏偉的目標她沒有忘記,但長期孤獨的生活,使她更樂意把抽象的理想寄托在活生生的司馬竣身上,或者說她有意無意把司馬竣變成腦海中共產主義的具體載體!
驟然得知司馬竣被捕,一瞬間她經曆不住,甚至感覺失去了奮鬥的目標、失去了奮鬥的動力、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不要慌!
儘管司馬竣被日寇綁架,關押在上海,但他現在還沒有麵對具體指控,張誌平一麵之辭算不得證據。如果自己匆忙溜走,恰恰給張誌平的叛變佐證。留下來!也許自己能有機會把司馬竣營救出來,至少可以降低日寇對他的懷疑。
還有更大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