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研究所的同僚都誤信渡邊賢二的舉薦,他認為你在上海灘無所不能,原來不過是銀樣鑞槍頭,抱歉打擾,再見!”
說完呼一聲站起來轉身就走,黃寶沒意識到她這麼大脾氣,本能地伸手去阻攔,嬉皮笑臉的樣子一下子觸動沈春麗敏感的神經,惱羞成怒的她再也忍耐不住,想也不想順手操起茶幾上的水果刀,閃電般地把刀尖頂在黃寶的喉結上!
然後也笑嘻嘻盯著那張英俊、或者說精致的臉,惡狠狠地挖苦道
“黃先生,請自重,我不喜歡小白臉。如果下次見麵,我希望你記住這裡不是東北,彆三九天出門——動(凍)手動(凍)腳。否則手碰到我我就砍了你的手,腳碰到我我就砍了你的腳!”
黃寶卻更加下流地笑著反問“如果全身都碰到哪?”
怒火一下子湧上心頭,沈春麗下意識地伸伸胳膊,以至於刀尖已經陷入皮肉,她幾乎能感覺到刀尖下血管的跳動!但理智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不能再糾纏,迅速離開!
刀身銀光錚亮,黃寶的喉結在刀尖的壓迫下不停地動彈。然而他照舊滿不在乎,緊緊拉著沈春麗胳膊,垂下眼簾看著水果刀,聳聳肩膀帶著譏諷道
“我說沈小姐,都是兩肩膀扛一個腦袋,你跟我裝什麼哪吒!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憑本領乾活,憑良心做人,喜歡乾淨利落,辦事之前從來不聽和尚念經,神父布道,更不聽政治家講大道理。這麼亂糟糟的世道,人他媽的活著都多餘,民族危亡國家命運人民苦難,瞎他媽的扯蛋!裝神弄鬼地整啥呀?”
末尾那句純而又純的東北話令沈春麗一下子看到希望,她收起水果刀但沒有說話。黃寶揉揉脖子繼續不正經地道
“外人看你急火火地找我,還以為你打算跟我上床打架哪。誰知道你動不動就舞刀弄槍,這習慣嚴重不好,你得改改!我眼睛不瞎,清楚你肯定有大事,趕緊說吧,折騰半天白耽擱工夫!知道你瞧不起我什麼活都乾,但我乾的其中一項你肯定感興趣,殺鬼子和漢奸,昨晚殺了汪大珩!”
汪大珩是他殺的!
臉上的表情照舊吊兒郎當,但目光卻炯炯有神。又驚又喜的沈春麗頓時放鬆下來,感覺無比疲憊。她暗中再次權衡一番,終於麵色如霜一字一頓地問
“你有電台嗎?”
想象之中作為一名特工的黃寶應該渾身一震,眼睛裡得噴火光,帶著殺人滅口一般的凶狠,左顧右盼以後再質問沈春麗你想乾嗎?
話出口後沈春麗一直盯著黃寶,等待他的反應,萬萬料不到他再次聳聳肩,吊嘴角諷刺地一笑
“有啊,如今在上海撈世界,黃金外幣不說,鋼鐵棉花石油一分鐘一個價,上下漲落能嚇死你。沒有特殊渠道獲取消息怎麼行!沃勒爾的秘密電台到我自己的小型發報機,都可以使用。你想了解哪方麵的消息,也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算不了什麼大事,何必舞刀弄槍地那麼緊張,嚇人道怪的。”
私人擁有發報機在沈春麗印象中簡直是抄家滅門的罪過,想不到黃寶根本不當回事,完全公開!沈春麗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居然可以這樣跟鬼子進行暗戰,太神奇啦!
來不及想這些,沈春麗略微猶豫一秒最終決定放手一搏,迅速從衣袖裡摸出一張紙條遞給他,語氣略微緩和一些,說得非常懇切
“用三部以上電台,幫我把這條消息用普通商業明碼發出去,至少發十遍以上,連續發兩天以上。行不行?”
“想發布消息?太簡單啦!如此隆重還以為你要風光大嫁哪。”
黃寶接紙條的同時連聲耍笑沈春麗小題大做,當然也沒忘記指點一下她手中銀光閃閃的水果刀。沈春麗不由得臉上一熱,訕訕地把刀放下。黃寶邊坐下邊看紙條。上麵寫著
經張生介紹,日商年前從港英處密購一活體揚子鱷,已運抵滬上。務必停止搜購,靜俟日人出售。切切!
字是標準的仿宋體,看不出個人筆跡,足見書寫者小心。鱷魚是司馬駿與沈春麗聯係時使用的代號,屬於絕密,隻有司馬駿的直接領導知曉。
不用沈春麗解釋,黃寶當然紙條上麵的幾行字肯定隱藏著重大隱情,當事人不解釋外人無法窺探端倪,但他沒有詢問,即使問沈春麗也絕對不會相告。因此他捏著紙條沉思著說
“對方電台距離多遠?我能動用的電台功率不大,再說你得告訴我呼叫訊號和頻率。”
“西邊,相當遙遠!沒有特定呼叫訊號和頻率。”
沈春麗曾經反複琢磨是否告訴黃寶真相,如果一點口風不露,她害怕引不起重視,黃寶不肯出死力幫助。但徹底暴露身份不僅會給自己惹來滅頂之災,更可能引起一連串雪崩似的反應。最後她決定含糊其辭遙遠的西邊無疑可以理解為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