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潛伏!
話出口後沈春麗一直盯著黃寶,等待他的反應,萬萬料不到他再次聳聳肩,吊嘴角諷刺地一笑
“有啊,如今在上海撈世界,黃金外幣不說,鋼鐵棉花石油一分鐘一個價,上下漲落能嚇死你。沒有特殊渠道獲取消息怎麼行!沃勒爾的秘密電台到我自己的小型發報機,都可以使用。你想了解哪方麵的消息,也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算不了什麼大事,何必舞刀弄槍地那麼緊張,嚇人道怪的。”
私人擁有發報機在沈春麗印象中簡直是抄家滅門的罪過,想不到黃寶根本不當回事,完全公開!沈春麗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居然可以這樣跟鬼子進行暗戰,太神奇啦!
來不及想這些,沈春麗略微猶豫一秒最終決定放手一搏,迅速從衣袖裡摸出一張紙條遞給他,語氣略微緩和一些,說得非常懇切
“用三部以上電台,幫我把這條消息用普通商業明碼發出去,至少發十遍以上,連續發兩天以上。行不行?”
“想發布消息?太簡單啦!如此隆重還以為你要風光大嫁哪。”
黃寶接紙條的同時連聲耍笑沈春麗小題大做,當然也沒忘記指點一下她手中銀光閃閃的水果刀。沈春麗不由得臉上一熱,訕訕地把刀放下。黃寶邊坐下邊看紙條。上麵寫著
經張生介紹,日商年前從港英處密購一活體揚子鱷,已運抵滬上。務必停止搜購,靜俟日人出售。切切!
字是標準的仿宋體,看不出個人筆跡,足見書寫者小心。鱷魚是司馬駿與沈春麗聯係時使用的代號,屬於絕密,隻有司馬駿的直接領導知曉。不用沈春麗解釋,黃寶當然紙條上麵的幾行字肯定隱藏著重大隱情,當事人不解釋外人無法窺探端倪,但他沒有詢問,即使問沈春麗也絕對不會相告。因此他捏著紙條沉思著說
“對方電台距離多遠?我能動用的電台功率不大,再說你得告訴我呼叫訊號和頻率。”
“西邊,相當遙遠!沒有特定呼叫訊號和頻率。”
沈春麗曾經反複琢磨是否告訴黃寶真相,如果一點口風不露,她害怕引不起重視,黃寶不肯出死力幫助。但徹底暴露身份不僅會給自己惹來滅頂之災,更可能引起一連串雪崩似的反應。最後她決定含糊其辭遙遠的西邊無疑可以理解為延安!
“明白了!如果你有特定呼叫訊號和頻率,也許就不必找我幫忙。沈小姐,這可是高難度動作,”黃寶隨手把紙條扔茶幾上,略沉思一會兒才笑吟吟地道
“沒有對方的電台呼叫號碼,你這樣做等於找不到人滿大街撒尋人啟事,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說不好聽點屬於瞎貓撞死耗子,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唯獨你想聯係的人不知道。這樣做完全沒有用處!而且可能對你相當不利。”
沈春麗何嘗不知道後果,但目前她沒有其它辦法!聞聽此言頹然坐下十分氣餒,黃寶看在眼裡默默轉身,站在窗戶邊上點一支煙,良久才回身不動聲色地道
“上海灘什麼人都有,找人不難,難在彼此之間的信任。經過層層中間人傳話,對方一點點核實,需要很長時間。你的事情如此緊急,根本來不及。不如這樣,明天花錢在上海所有影響力的報刊頭版登緊急啟事,把消息廣泛發布出去,有心人自然會注意到。”
設想周到不說而且出人意料,並且實行起來風險更小,沈春麗不是沒想過,但她有顧慮,一來她根本不敢出麵找報社,那無疑送死;二來沒錢,這需要一筆不小的花費;三來鱷魚是司馬駿與她聯係的專用代號,前來與張誌平接頭的人肯定不掌握,如何能從這條簡潔的信息中發現危險?此刻她立刻反應過來,簡潔地道
“當然好,但能不能動用你的力量,在明後天的香港《黎明》上,以新聞的形式刊登這樣一條消息。日本人越來越放肆,居然敢在香港綁架新聞工作者,完全不考慮老牌殖民者的感受,署名鱷魚。”
“能。”
回答得痛快而簡潔。《黎明》是著名的左翼雜誌,由抗戰爆發後逃港的知識分子創建,一直積極宣傳我黨的抗日主張和統一戰線,在民間有極大的影響,可惜國民黨不允許在內地銷售。
向來吊兒郎當的黃寶顯然了解!表情罕見地嚴肅正經,或許這代表發自內心的尊重?但黃寶不了解的是司馬駿經常在上麵發表文章。在遙遠的香港短時間內搞這麼大的動作,顯然不是等閒人能做到的,需要相當的人脈和財力。
隻要消息成功發出,黨組織看到署名鱷魚,肯定會意識到組織內部出了問題!沈春麗沉吟著,但即便上級成功獲得消息,也需要時間反應,需要時間布置,需要時間行動。香港畢竟太遠,讓上海的同誌馬上獲得警報才是上策。
“錢,我以後還你。還有什麼方法見效最快?”
“錢不用還,記住我們扯平啦。”黃寶再次微微搖頭,又擺出痞子派頭,“女人麻煩,美麗的女人更麻煩。你想來個雙保險是吧?唉,上海碼頭方麵也有人訂閱《黎明》,地位不會很高,我派人專程把紙條送去。還是那句話,對方是否相信我無法保證!你看怎麼樣?”
話說得很隱晦,顯然他不可能知道誰訂閱《黎明》,而是用《黎明》代表政治色彩。上海肯定有很多黨的地下據點,一些外圍人員也不會隱藏太深,這樣就更加安全,但怎麼才能引起組織高度重視呢?
不得不承認黃寶的提議相當巧妙,絕對算獨辟蹊徑!但這樣撈偏門的方法不入流,任何特工訓練手冊上都不會有,隻有久混江湖的黃寶才想得出、做得到。行事一絲不苟的沈春麗壓根不會這麼考慮,她眼珠一轉道
“您務必親自去一趟,不必露麵,而是采取一種霹靂手段,轟轟烈烈把消息送給他們,以便引起足夠的重視,哪怕是警惕也行。”
“絕妙主意,嚇他們一身冷汗自然不敢怠慢。嗬嗬,很久沒有人這樣給我下達命令啦,聽著覺得新鮮。”
打個響指後黃寶爽快答應,他完全不像佐佐木石根欣賞的那種職業特工,喜怒都在臉上。沈春麗一下子輕鬆起來,剛說聲謝謝又想到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給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豈能放心!至少也得來幾句警告,她盯著黃寶威脅道
“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欠閣下一個人情,但如果你敢耍小心眼,當心項上人頭!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
幾句大話顯然威脅不了黃寶,他收好字條,滿嘴東北話道;
“彆整沒用的,我耍小心眼你第一個沒命!誰來取我的項上人頭?沈家大妹子,亂離人不及太平犬。今天的中國,人腦袋還不如豬頭值錢,你省省吧!另外我提醒你,彆動不動就說舍得一死,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向來伶牙俐齒的沈春麗無奈歎口氣,真假先不論,眼前這個活寶日常生活中蔑視一切金科玉律,甚至連國家民族氣節也嘲笑,而且連自個兒的小命也不在乎,所謂無欲則剛,還真叫人沒法。
繼續爭辯屬於以己之短對人之長,平生第一次口舌之爭完全占不了上風,雖然不甘心,但時機寶貴,還是該談正事。既然已經與黃寶開始合作,而且以後還避免不了,哪怕為了自保也得試探試探他,因此沈春麗息事寧人地改變話題,打算試探試探黃寶
“日本接下來恐怕有難以想象的大動作,目標是東南亞,海軍開始蠢蠢欲動。想在上海成立中國人掛名的船隊,利用東北的木材與煤炭與西方交換鋼鐵石油。希望能得到你幫助,還想拉攏沃勒爾入夥。”
研究所背叛關東軍移師上海,表麵看是迎合海軍對情報的需求,但實質上寄托了佐佐木石根個人巨大的希望,他一直夢想成為日本情報界的教父,現在終於逮住機會橫跨海軍陸軍,老賊豈不美得冒鼻涕泡?大概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準備放手一搏的他肯定進行了大量的暗中謀劃,已知就有物質貿易、鴉片販賣、猶太人居留地三大項目,未知的秘密肯定也在著手進行。所有這些目前並沒有公開列入研究所日常工作,將怎樣展開也無法推測。
但沈春麗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鄭元龍絕對是一枚關鍵棋子。然而鄭元龍到底是什麼人?這個問題不但相當棘手,而且也相當緊迫,如果想破壞佐佐木石根龐大的計劃,就必須利用鄭元龍或者乾掉鄭元龍!采取行動之前必須先了解鄭元龍,可是,怎樣才能了解呢?
沈春麗想到了黃寶,但她最終並沒有吐露,相知太淺,不能暴露太多,否則容易犯錯。
“渡邊賢二已經說啦,他和鬆井義雄想幫助關東軍擴大貿易額,可不是為海軍。”
完全出乎沈春麗所料,黃寶滿口答應並且道出合作的緣由
“鬼子早就利用在東北掠奪的資源,參與上海的物質交易。這是他們的軟肋,找準機會狠狠捅一刀保證讓他們疼得呲牙咧嘴,遠比殺幾百小鬼子管用。”
來到上海,鬆井義雄居然還敢瞞著佐佐木暗中為關東軍賣命?這可是好消息!直到此時沈春麗才徹底平靜下來,想提醒趕緊設法安排王哲離開東北,她喝口咖啡盯著黃寶道
“以後你可以和渡邊賢二打交道,但牢記一點,永遠不要在佐佐木麵前出現,雖然你那天蒙麵,但即使你化成灰老狐狸仍然能認出來。為什麼不撤離王哲?他留在東北遲早出事。”
黃寶一下子嚴肅起來,默默點點頭!聽到王哲二字又長長歎口氣,但沒有解釋。沈春麗也沒再糾纏,畢竟彼此都有秘密。
沈春麗又道“下麵的問題你可以不答,但我不能不問。去海拉爾襲擊鬆井義雄一行,成功獵殺彆列佐夫斯基的替身,是不是王哲?如果是他,誰雇傭的?”
黃寶搖搖頭道
“不是王哲。德國現在對蘇聯態度不明朗,關東軍少壯派極力拉攏德國想對蘇一戰,因此上海情報圈子裡,一直有日本人花大價錢購買德國的政治情報。沃勒爾豈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