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潛伏!
“沈小姐,請坐,彆老擺弄槍,聽起來怪怪的。”或許上帝也不忍心長久關注人世界的苦難,於是用漆黑的夜色把恐怖、血腥遮擋起來。終於找到手下,得意短暫休息,鳩山壽行重新振作起來,聲音雖然極低但充滿熱情,居然還輕輕拍拍屁股下麵的石板,“馬上會有車來接,我們得先換一套衣服,我已經叫人準備啦。”
拎槍斜靠大樹的沈春麗沒有吱聲,也沒有就坐,居高臨下看著鳩山壽行,夜色漸濃,她隻能看到一個輪廓。而且腦海中全是那個驚悸而死的孩子,大張的嘴巴、空洞茫然的眼睛!她緊緊握著手槍,直到此刻,依然無法平靜自己。
不知為什麼,黃寶的身影突然闖入腦海。今夜換成是黃寶,他會怎麼處理?會不會趁亂、趁周圍無人,一槍崩掉鳩山壽行完事!黑暗中沈春麗仿佛看見他槍擊佐佐木石根時的情景,每射出一顆仇恨的子彈,佐佐木石根的身體就抽搐一下。
仇恨發泄得淋漓儘致!
鳩山壽行暗中在重慶埋下那麼多釘子!此人的危險絕非鬆井義雄可比,現在,完全可以乾掉他,為今天的大轟炸遇難者複仇!反正今天大亂,現在又是黑夜,地點也相當偏僻,更笨本用不著槍,隻需一掌拍他脖子上,然後一腳把屍體蹬河裡,人不知鬼不覺。
殺完一走了之,自己想方設法離開重慶,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搪塞佐佐木石根!驀然而起的殺機令沈春麗浮想聯翩,她忍耐得太久啦,每時每刻都嚴格遵守紀律。從未由性子乾一件自己想乾能乾事,永遠沒有發泄的機會。
因為過於用力,握槍的手開始冒汗,沈春麗激動的心臟呯呯跳,她甚至害怕鳩山壽行聽見
。為了平靜自己她大口呼吸,感覺空氣有血腥味,真的殺掉鳩山壽行?
當念頭變得越來越清晰、變得具有強烈吸引力時,沈春麗再次發現,如同麵對被黃寶重創的佐佐木石根時一樣,無論胸膛裡埋藏了多少國仇家恨,對這兩個鬼子,她真的恨不起來下不去手!
就拿佐佐木石根來說,多年的朝夕相處,深厚的情誼之中包括同事、師生、上下級,複雜的關係已經變成日常生活中的依靠,或者變成當然。沈春麗無法想象自己也像黃寶一樣,拿槍對準佐佐木石根的太陽穴,咬牙切齒地冷笑。她深深地懷疑,即使有那樣的機會,她也做不到,至少她沒有勇氣扣動扳機。
眼前的鳩山壽行哪?單純從個人角度出發,沈春麗也不討厭他,風度翩翩而且善解人意,從不擺日本人的臭架子,而且每次行動都會儘可能照顧她。此時此刻,悍然出手殺掉這麼一個人,好像太殘暴太血腥太冷血。一次次捫心自問,沈春麗確定,自己做不到。
是不是自己在敵人的心臟中潛伏得太久,時間衝淡了自己的色彩?黑暗中沈春麗苦笑了笑,她不相信自己如此軟弱,但也找不出自己不肯對鳩山壽行下手的理由,有機會,為什麼放過這個凶險無比的鬼子?換做黃寶,他絕對毫不遲疑。
遠處傳來淒厲的哭號,一定是有人在憑吊死難者。長長的哀聲令沈春麗一時相當苦惱!因為自責,她抱著膀子無力地靠著大樹,重重合上眼睛,兩行淚水潸然而下!
為今天的死難者,尤其為那個孩子,她終於有機會鞠一捧清淚。深不可測的夜空中突然響起司馬俊朗朗的聲音,充滿了激情
“春麗,永遠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一時氣憤試圖針對某一個具體的鬼子。這場戰爭,是兩個國家之間力量的碰撞、是兩個民族之間意誌的較量,我們不追求滅亡日本。
而是要在這場浩劫中、在與日本的對抗中,強大自己、完善自己、甩掉東亞病夫的帽子,最終讓日本屈服於我們鋼鐵般的意思、雄壯如山的力量。春麗,日本屈服後,列強再也不能憑借幾艘軍艦在海邊放幾炮,就占領我們美麗的國土、奴役我們勤勞的人民。”
聲音極為清晰,回蕩在腦海,沈春麗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仰麵向天,夜空黑如鍋底,可她的雙眼分外明亮,似乎能透過厚厚的雲層,看見星星、月亮,還有親愛的、敬愛的、心愛的司馬俊!
刹那間,一股能量從沈春麗心底泛起,她長長噓口氣,揣好槍走到河邊,捧起冰涼的河水洗臉,必須清理淚痕,否則容易引起懷疑。身邊的鳩山壽行大為驚訝,殷勤地遞上手帕的同時,低聲安慰道
“沈小姐,不用緊張,我的人馬上回來。不客氣點說,憑軍統和中統的本事,想在重慶難為我,恐怕很困難。”
居然能在國民黨心臟中布置下一個龐大的網絡,簡直不可思議。不用太得意,早晚有一天本小姐跟黃寶配合,絞殺隱藏在重慶的全部人馬!沈春麗笑著琢磨,並沒有接手帕,任憑冷水在臉上流淌,絲絲涼意能使人振作,使人精神百倍。她甩甩手上的水珠,輕聲道
“街上太亂了,最好取消今晚的約會,當務之急是我們必須找個穩妥的落腳點,然後再慢慢開展任務,性急吃不了熱豆腐。”
黑暗中鳩山壽行點點頭,沉思著道
“我們在這耽擱太久了,還是抓緊時間。其實,文韻一直與我的人保持聯係,我的人會通過施盛仁傳話給我,本來一切順利。但文韻在我們來之前突然被派往陝西考查黃河防務,昨天才回來。”
沒病不死人,難怪無所事事在施盛仁家呆那麼久,原來如此!也許今天太刺激了,鳩山壽行又犯了老毛病,轟炸場麵的慘烈對他的心理也有衝擊,所以現在開始吐露秘密?
經過短暫的迷茫後沈春麗鬥誌昂揚,思路也格外清晰,及時把自己這些日子的設想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