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潛伏!
??廖雲菲明明眉開眼笑的,問答之間語氣還帶著戲弄成分,儘管沈春麗對小鬼子的殘暴早已經司空見慣,幾乎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但今天麵對的畢竟是笑靨如花的女人,雖然不相信她是吃素的,卻再也沒有想到這個瘋狂的女特務如此沒有人性,輕描淡寫之間,一槍放倒李士仁!
從槍口所瞄準的位置判斷,這一槍不致命,死不了但活受罪,造成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得意洋洋的廖雲菲笑眯眯仰起頭,俏皮地吹吹槍口,還衝沈春麗努努嘴,插好槍後提提褲腿蹲下去,好像要深入研究一般。緊捂著傷口的李士仁側躺在地上,像蝦米一樣佝僂著身子,臉色青灰慘叫連連。
“李先生,現在輪到我問話,記住啦?”
差點啞然失笑的沈春麗不由得暗暗搖頭,完全沒瞧得起這樣的霹靂手段。但她也明白,廖雲菲有意在她麵前耍酷,顯擺自己的不凡。論專業水平,則實在等而下之,頂天與鬆井義雄一個檔次,恐怕連吉永貞子都不如,距離佐佐木石根至少有十萬八千裡。
審訊,首先要觀察對象、研讀對象、判斷對象。不同的對象要用不同的方法,所謂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忌諱千篇一律。對誌大才疏、喜歡風花雪月、凡事講究情調的張誌平來說,鬆井義雄的死亡威脅最直接有效,猝不及防之下把他置於槍口下,足以摧毀他的意誌。但這樣的手段對付段文軒,則完全不起作用。
而對於混跡街頭打打殺殺的流氓來說,要的是利益講的是義氣憑的是心狠手辣,他們走慣了月黑風高、見慣了血雨腥風、使慣了刀槍劍戟,受傷是日常生活死亡是家常便飯,不然怎麼在上海灘混日子?當他們確定自己沒有退路時,反而會橫下一條心!
甭管麵對誰都敢死磕!哪怕眼前坐著的是天皇,他們拚著崩了門牙也敢咬一口!以此證明自己不是孬種,並且能在幫會中給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果然,沈春麗判斷的一點沒錯。
跟著惡魔哥哥橫行上海灘、作惡多端殺人如麻的李士仁,對自己的結局早有準備。善惡終有報,報應未來是因為時候沒到,猖狂一時算一時,趁腦袋還在脖子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日就身首異處也無所謂。他成千上萬遍設想過自己的死法,唯獨沒想不到最後充當勾魂使者的,竟然是他們兄弟奉為主子的日本鬼子!
對於人神共憤的他來說,栽在仇人手裡一點不冤枉,那叫死得其所,甚至在大限到來時會覺得安慰,畢竟天理循環嘛!可死在日本鬼子手裡實在憋屈!真他媽的,小鬼子居然早早開始玩鳥儘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殺驢、念完經就打和尚,難道不怕報應?他額頭上冷汗淋淋,此時此刻他也明白今天死期到啦。
地痞流氓講究硬的怕楞的、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能夠殺人不眨眼,李士仁當然也是個狠角色,挨了一槍估摸自己沒有退路,也估摸自己畢竟是個小混混,不值當小鬼子如此大動乾戈。目標顯然是哥哥李士群!隻要哥哥不倒,就能掌控七十六號,有這樣的力量在手自己興許還有救,至少不會白死;如果哥哥完蛋,小鬼子即使放過他他也活不成。上海灘此刻不知有多少人磨刀霍霍,咬牙切齒等著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為今之計隻有一條,拚死也要保護哥哥李士群!打定主意後李士仁不由得露出流氓嘴臉。心裡暗罵小鬼子,太小瞧你爺爺啦!爺爺今兒死了就等於在江湖上漂了一輩子,什麼場麵沒見過?三刀六洞也等閒,今兒叫你開開眼!他強忍劇痛睜開眼睛冷哼道
“少他媽的裝橫,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的,等著吧。”
“跟我耍無賴?”半蹲著的廖雲菲一愣,回頭望望沈春麗不怒反笑,探頭端詳端詳李士仁,再次拔出手槍推彈上膛,又伸手帶著憐惜的意味撫摸著李士仁肩膀,呲著滿口小白牙詭秘地笑著,就好像買肉的家庭主婦一般,“李先生,知道你青紅幫出身,我有時候也好奇三刀六洞是怎麼回事?給我解釋解釋如何?”
青幫洪門門規
同門相殘,三刀六洞。
觸犯幫規的人要祖師爺畫像前被執行家法,自己用刀在小腿肚上紮三刀,對穿,三刀下去就是六個洞,是僅次於自儘的懲罰。這哪裡是審訊,是黑社會比狠耍橫,沈春麗對這類殘忍的江湖遊戲沒興趣,也不想看,加上惦記黃寶,心裡焦急的狠,見廖雲菲沒完沒了更加著急,忍不住上前道
“李先生,眼下的局麵你也明白,好好回答廖小姐問題,如何?”
誰知李士仁早已經心裡有數,乾脆學叫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梗著脖子冷笑道
“少他媽的跟老子唱雙簧,有手段儘管招呼,老子要是皺一皺眉也不算三青子。彆怪老子沒告訴你們,哪怕你們是日本人,殺了老子也不會沒有後果。我哥……哼哼!”
話音未落,廖雲菲把槍口抵住他左腿肚子,一邊眨巴眼睛一邊輕輕扣動扳機,沈春麗見她有動作趕緊回身,心裡後悔不跌,在飯店時應該堅持不來,為了拉近關係卻碰上這麼個不堪的場麵,太惡心。槍聲一響,李士仁的身體如通電一般猛地抽搐,然後兩手抱著腿,屋裡就充滿了他的尖叫聲。
“李先生不是說三刀六洞絕不皺眉嘛?”廖雲菲始終笑嘻嘻的,好整以暇地噓口氣,看看槍口道,“我以槍代刀,現在才兩刀四洞,怎麼就像殺豬一般嚎叫,有失青紅幫的威名,也太令我失望啦。來,凡事有始有終,咱們完成三刀六洞。”
說完站起身來,抬腳踏住不停翻滾的李士仁,哈腰把槍抵住右腿肚子,不由分說又是一槍,嗓子早已經喊破了的李士仁低沉地嗚咽一聲,兩眼狠命一瞪,牙關緊咬頓時昏了過去。背對現場的沈春麗厭惡地閉一下眼睛,從進屋到現在,一臉好玩氣象的廖雲菲根本沒問正事,像吃飽了沒事乾的惡貓戲耍老鼠,興致勃勃展示自己的變態嗜好。
或許,目的就是為了演戲給她看?如果她不走,這場恐怖的大戲不知進行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還會玩出什麼花樣。當然,千刀萬剮李士仁也應該,他們哥倆欠下的血債比山高比海深,但槍斃足矣,如此殘忍的場麵實在惡心人。沈春麗再也不猶豫,轉身過來拉著廖雲菲走到窗前,笑著道
“廖小姐,我得先回去,防備研究有事。”
心思都在李士仁身上的廖雲菲一愣,頗有深意地打量她一眼。沈春麗不等她提問就主動坦白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明明有意為之,但廖雲菲善於演戲,忙不迭地道歉
“對不起,沈小姐,汙染了您的明眸。您先彆走啊,我還有事請您幫忙,已經經過將軍批準,請!”
說罷深深一鞠躬,同時非常男性化地伸手示意。這個女特務真難纏,還有什麼事哪?揚手不打笑臉人,不明就裡的沈春麗心裡暗罵一句,也不得不笑臉相迎,一邊往外走一邊打哈哈
“您太客氣了,我能幫什麼忙?”
廖雲菲也不解釋,出門後頭前帶路,走過長長的走廊,兩人並肩上樓,三樓很特殊,樓梯口居然有大門,兩個荷槍實彈的哨兵把守,見到她們啪地一個立正,再略微低頭響亮地喊一聲
“大佐!”
就差最後一個台階,廖雲菲卻沒有上來,而是指指沈春麗下令
“請帶沈小姐進去,我馬上回來。”
到底什麼意思?這是個什麼所在?會有貓膩嗎?一連串問題閃過沈春麗腦海,她狐疑地停下腳步,回頭盯著廖雲菲,不聊這個女特務依舊笑靨如花,呲牙一樂道
“沈小姐,我去處理一下李士仁,馬上回來。你隨他們進去等我。”
也不等沈春麗表態,說完轉身急匆匆下樓。沈春麗一頭霧水,感覺廖雲菲離去時臉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越發後悔今兒不該輕率前來,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不會又審訊地下黨吧?剛才尚且不忍心看大漢奸李士群的弟弟受折磨滿地打滾,如果是自己的同誌怎麼辦?
可惜由不得她,兩個哨兵一哈腰一伸手,喊一聲沈小姐請,然後雙雙上前一步同時推開大門,沈春麗粗粗一打眼沒發現異常,隻好邁步往裡走。誰知剛剛邁過門檻,兩名哨兵彼此對望一眼,同時用力一拉,厚重的大門哐當一聲關閉。
被關在裡麵的沈春麗暗吃一驚,下意識地回頭查看,沒等她看見哨兵眼前突然一黑,有人把燈關了!與此同時,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隱隱約約的微風掠過她的右耳!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