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情緒波動後,無計可施的廖雲菲突然自嘲地一笑
“鬆井君確實有種。”
末了再次拿鞋尖兒捅捅段文軒腦袋,見還是昏迷不醒。想起自己的初衷不由得感覺剛才的憤怒沒道理,抓段文軒,無非是幫鳩山壽行擺脫責任,既然如此,鬆井義雄殺了他豈不更好?
如今的結果相當不壞,段文軒雖然沒死,但遭遇此番劫難,以後絕不可能跟鬆井義雄混,也就是說,他必須得依靠特高課活著,或者依靠佐佐木石根庇護活著,否則隻要鬆井義雄高興,隨時會取他狗命。也就是說,以後段文軒必須收斂鋒芒,和張誌平一樣,老老實實當漢奸換取口糧,要不然後果嚴重。
鬆井義雄的泄憤之舉,跟特高課的嚴刑拷打有異曲同工之妙,等於幫她收服了桀驁難馴的段文軒,省時省力白落了好處,自己有什麼不滿意的?想到這,她頓時眉開眼笑,走到沈春麗身邊道
“段文軒這個雜碎,應該不會再囂張啦。哈哈。走吧。”
又衝門口的手下嚷一句
“混蛋,還不趕緊送醫院去!”
眾多特高課便衣一通忙亂,清場的清場,抬人的抬人,等場麵清靜下來。廖雲菲才悄悄對沈春麗道
“沈小姐,你不覺得鬆井君今天的表現有些特彆嗎?”
從始至終沈春麗一直是個旁觀者,小鬼子用俘虜練習刺殺、軍官們在會議室拍桌子發狠、佐佐木石根躲在陰暗角落裡密謀爭權奪利,各種各樣的場麵她見過不止一次,沒什麼好看的。聽見廖雲菲彆有心思的疑問才意識到,這個女特務與她有同樣的感覺:
鬆井義雄反常!
不顧身份跟段文軒比試身手,對鬆井義雄來說不奇怪。眾目睽睽之下悍然掃廖雲菲麵子,對鬆井義雄來說也不奇怪。用一種充滿野蠻、血腥、殘忍的方式,贏得較量,對鬆井義雄來說更不奇怪。
怪就怪在所有這些不該在此時此地發生!
如果在關東軍地盤,鬆井義雄這麼乾一點不奇怪,不這麼乾才奇怪。但他來上海後一直不得誌,在與佐佐木石根的鬥法中接連敗北,明明日漸消沉像得了瘟病的公雞,怎麼突然間振翅打鳴啦?
聯想起臨來的路上,鬆井義雄在軍車中大馬金刀的坐姿,還有躊躇滿誌的計劃,計劃完成第一個行動、第二個行動、第三個行動.....
沈春麗登時心裡雪亮,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這頭野獸突然大發神威也是有原因的。根據他的種種反常表現推斷,一定是他又發現了機會,一個能令他揚眉吐氣、聲威大振的機會。
廖雲菲頗有深意地盯著沈春麗,低聲道
“據說,渡邊君奉命,這幾天一直在法租界秘密守著一處偏僻的宅院,消息封鎖的相當嚴,七十六號和吉永貞子的人都被瞞著,動用的都是渡邊君從關東軍帶來的嫡係,鬆井君是不是等著釣大魚?”
顯然,鬆井義雄麾下已經被特高課滲透,否則廖雲菲怎麼會知道這樣封鎖嚴密的消息?各個情報機關之間互相提防互相滲透屬正常,特高課現在也僅僅是嗅到了味道,並沒有發現核心秘密,看起來鬆井義雄和渡邊賢二的布置相當詭秘,保密工作也到家。
否則,以廖雲菲的手段,她會不知道?
這個女特務遠比表現出來的聰明!提出的問題不但尖銳,往往還帶有啟發性,而且點到為止,總給對方留下足夠的想象空間,也就是說廖雲菲絕不賣弄聰明,相反卻喜歡把自己的思想藏在暗處,關鍵時刻恰到好處地稍微露點苗頭。與鳩山壽行相比,她倒更像佐佐木石根。
看上去嘻嘻哈哈不正經,但對事情的判斷相當準確,隻不過表達時總是輕描淡寫,或許與她做過臥底有關?沈春麗懶得理這些,聞聽之下她已經基本確定,鬆井義雄還有大行動,看起來在佐佐木石根回來之前,這頭野獸不會閒著,而且也擺明了想得瑟得瑟露一手。問題是,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廖雲菲吊嘴角,滿臉天真搞怪,依舊一副調皮賣萌的樣子。沈春麗心裡一動,腦海中立刻出現鬆井義雄信誓旦旦的影子,大魚是肯定的,要不然鬆井義雄不至於如此張狂,廖雲菲也不至於如此感興趣,目前雙方都感興趣的大魚是誰?
“難道是孫惠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