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潛伏!
??再次派蔡英傑出場。在營口老家,蔡英傑也罷,高橋正男也罷,營口人誰知道?在當地人看來,這就是當年老鄭家的小兒子鄭元豹!鄭元龍已經被逐出家門,鄭元虎已經杆屁,龐大的家產由鄭元豹繼承,合情合理合法!如此,猶太人的居留地建設豈不順理成章?
擔驚受怕拉扯大蔡英傑,到頭來先賠進自己親兒子鄭元虎,再賠進去自個兒。按理說薑玉鳳該憤怒地大罵,罵蔡英傑是個狼操的,娘娘宮抱一兔爺,沒人樣。罵他點燈不亮炒菜不香,不是好油。罵他吃鐵絲尿大筐,比電線杆子多掛下水。罵他是高粱地種蕎麥,雜種。罵他是蛤蟆秧子跟著甲魚轉,裝王八孫子。罵他是黃浦江翻船,浪催的。罵他是蛤蟆轉長蟲又托生個王八,三輩沒眼眉的玩意。
然而恨到極致也怒到極致的薑玉鳳沒罵,陽光照耀著樓下的客廳,整個小樓裡靜靜的,老太太敘述時聲音平和,偶爾還帶著自嘲,並且有意回避了一些關鍵細節。畢竟吉永貞子兩個手下在場,但沈春麗把自己了解的與她的爆料相互對照,不難明白其中的奧妙。
一個朗朗的上午,陽光帶著熾熱,薑玉鳳回憶時罕見地沒有高門大嗓,臉上掛著飽經風霜的苦笑,還有淡淡的蒼涼,花白的頭發映襯著酸楚的眉眼,看上去有無儘的哀愁。不要說沈春麗,即使吉永貞子的手下也感到絲絲寒意。
現實版的,活生生的。每個人都毛骨悚然,竭力在腦海中回想蔡英傑那張布滿忠厚、樸實的臉,還有那偉岸的身軀。此刻卻仿佛看見他是一條從地獄爬出來的毒蛇,正在自己腳邊蠕動,瘋狂吐露黑色的信子!
“老鄭家的土地房屋,都在我手裡。”薑玉鳳波瀾不驚地道,“那是要傳給子孫的,再怎麼著也不能被姓蔡的狼羔子吞啦。沒法子,我還是回營口吧。丫頭,你告訴老鬼子佐佐木,我怕他坑我。要合作,就必須搞個大場麵,要不然將來打官司我沒有憑據。”
老太太終於屈服啦!
佐佐木石根花費了無數心血,終於煲出一鍋老火靚湯。吉永貞子的兩個護衛不由得麵露喜色,她倆早已經厭倦了過去百無聊賴的日子,隻要老太太一走,豈不可以馬上歸隊?而沈春麗卻隱隱感覺不妙,薑玉鳳是那種碰到小事嘰嘰喳喳、碰到大事一聲不吭的女人,呼啦啦突然變得如此決絕,給人不祥的預感。
但這種場合,她如何敢問?如何敢勸?終於下了決心,薑玉鳳格外瀟灑,像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般,站起來拍拍衣襟,看看沈春麗,再看看屋子,擦擦眼角長聲歎息道
“住了挺長時間。覺得像一眨巴眼。唉,老了!”
末了又補充一句:
“丫頭,我這人凡事兒講究個痛快,定規下來就馬上整。你告訴老鬼子佐佐木,決不許蔡英傑再踏上東北的土地,而且要在東北報紙公開蔡英傑身份,講明那個混賬跟老鄭家老薑家沒有一毛錢關係。叫人把報紙寄給我,見到報紙我立刻回營口。”
佐佐木石根現印一張報紙都可以,他的保證,還不如好人的屁值錢。沈春麗卻不敢揭破,再說揭破有什麼用?眼下的局麵已經由不得薑玉鳳,明知山有虎,也不得不向虎山行!雖然表麵上鎮靜,但老太太酸楚的語氣表明,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刹那間,沈春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過她仍舊依照老太太吩咐,電話通知廖雲菲,廖雲菲當然會通知鳩山壽行;又通知吉永貞子,讓她報告佐佐木石根。七張羅八張羅完事,拉著薑玉鳳的手道:
“阿姨,走,我帶你去做衣裳。”
整整一天光顧對付薑玉鳳,直到傍晚才消停,草草吃了點東西。永遠像狸貓一般無聲無息的小林正樹及時現身,低聲彙報
“沈小姐,吉永貞子少佐要我轉達佐佐木將軍的命令。薑女士的所有要求馬上都會得到滿意安排,從即日起,薑女士的安全交由特高課負責,上川大佐的人已經在外麵等候。至於吉永少佐的兩名手下,改由我指揮,負責您日常安全。”
大清早就溜出去監視煙雨樓,怎麼又跑吉永貞子那兒去啦?而且佐佐木石根的命令太突然,推進的節奏也太快,一下子就要求把薑玉鳳交給特高課,連一點過渡時間都不給。沈春麗難堪地瞅瞅薑玉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同時也擔心老太太的暴脾氣,節骨眼上她也沒什麼好辦法。早已打定主意的薑玉鳳根本不在乎,隻是輕蔑地咧咧嘴,吊著嘴角無聲地冷哼。起身回房間收拾東西,沈春麗有心跟著,但分彆在即,無論怎樣不舍都必須執行佐佐木石根的命令,一點折扣也不能打。
從戰爭開始的那一天算起,薑玉鳳和億萬國人的命運一樣,都不再歸屬自己。儘管她極為擔心老太太的未來,也知道老太太有一肚子話要說,但小鬼子環視,千言萬語隻能憋著。與其搞得悲悲切切,還不如硬下心來乾淨利索一拍兩散。更何況狂,一旦她表現的過於軟弱、過於溫情,難免留下把柄,多疑的佐佐木石根相當善於聯想。
望著薑玉鳳蒼老的背影,沈春麗端坐不動,使眼色暗示吉永貞子的兩名手下跟著去。其實,她早已經五內欲焚。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會毫不猶豫代替薑玉鳳去死。小林正樹也密切注視薑玉鳳和吉永貞子的兩名護衛,待三人一走,馬上壓低嗓音道
“沈小姐,將軍命令,諾門罕戰役已經結速,日蘇達成秘密和平協議,將軍閣下已經在去營口的路上,隻要薑玉鳳和猶太人觀摩團到達,馬上舉行掛牌儀式。在此期間,務必注意鬆井大佐的行動,有情況可以通過特高課直接向將軍彙報。”
諾門罕之戰,近期在上海小圈子內也傳得沸沸揚揚,據廖雲菲講,由關東軍少壯派擅自挑起的這場戰役,日本人沒贏、蘇聯人沒輸,僵持了許久最終雙方都筋疲力儘。準確地說,雙方都沒心情再打下去,蘇聯在歐洲方向麵臨德國納粹巨大的壓力,而且英美等國越來越有禍水東引的跡象,斯大林顧頭顧不了腚,早就不想玩了。
但斯大林也不是傻子,小日本吃軟不吃硬,不把它打疼了它是不會講和的。因此最後才調集重兵,發起一場雷霆萬鈞的進攻,然後收兵言和。而小鬼子方麵也一樣,關東軍少壯派根本沒經過東京大本營批準,擅自做主挑釁蘇聯,一上來就吃虧。於是少壯派軍官們玩老把戲,添油戰術或者叫釣魚工程。
反正日蘇雙方已經接上火了!要麼大本營同意增加部隊,給蘇聯狠狠一擊。要麼不管,任由前線將士自生自滅。麵臨這樣的局麵,東京方麵也無可奈何,十二萬分不樂意也不得不打下去。於是今兒增加一個師團,明兒派幾十架飛機。然而東京大本營裡1的那幫棺材瓤子麵對這場沒來由的戰爭越來越糊塗為什麼打?
諾門罕之戰與日本當下的國家戰略完全背道而馳!即使戰勝了,廣袤、寒冷、缺少人煙的蘇聯遠東地區,也不可能滿足日本對鋼鐵、煤炭、石油、糧食的需求。少壯派這幫兔崽子吃飽了沒事乾,閒著惹下這麼大的麻煩。所以,戰爭開始不久小鬼子就巴不得趕緊結束。
最後的和平結果雙方都滿意,當然損失都不小。從此,蘇聯人可以把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到歐洲方向,暫時不用擔心遠東的小鬼子蠢蠢欲動。而小日本也暗自鬆口氣,繼續利用中國東北和整個朝鮮半島作為戰略支撐,橫掃東南亞。
而在這一波小鬼子將舉國投入的瘋狂進攻中,佐佐木石根畢竟立足上海,發揮全部的才智參與。關東軍北上挑戰蘇聯失敗,等於宣告少壯派暫時失勢,鬆井義雄肯定會受牽連,況且他目前隸屬海軍,地位更加危險。凱旋而歸的佐佐木石根將怎樣炫耀自己的輝煌?會不會狠狠羞辱鬆井義雄?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提出整合上海所有情報機關,把自己變成太上皇?
凡此種種都有可能,要求沈春麗密切關注鬆井義雄就是明證,野心巨大的佐佐木石根,在臨死之前,肯定會將瘋狂進行到底。如今看來,無論形勢還是條件,都對他有利,他豈能放過?沈春麗巴不得他倒行逆施,好好折騰,越是這樣她越有機會。
小林正樹又道
“鳩山大佐來電說,猶太觀摩團第一批客人已經到達上海,希望沈小姐密切注意輿論動向,尤其德國人的態度。”
沈春麗深思著點點頭,望望樓下的特高課車隊,突然冷冰冰地問
“特高課誰來接薑女士?高橋正男嗎?”
看起來薑玉鳳養大的狼羔子——蔡英傑挺特彆,在小鬼子中人緣不錯,遠比做中國人成功。小林正樹聽見他的名字居然罕見地一笑,呲牙道
“高橋君上次與您比試身手傷得不輕,今天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