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彆怕,”李月馳說,“我在。”
唐蘅提前訂好了酒店,位於漢街。漢街也與當年不同了,道路拓寬過,更加平整,似乎路燈都明亮了許多。天色已經黑下來,一座連一座的高樓閃閃發亮,不遠處,led巨幕上變換著模特的照片。
這與2011年的漢街仿佛是兩個世界,沒有昏暗的轉角,容不下一個因高利貸被圍毆的男孩兒。
唐蘅恍然道“你記不記得……”
“我記得。”
“……”
“當時我被他們追著打,碰到你和蔣亞。”
“是我看見你的。”
“嗯,然後你就衝過來……我當時想,完蛋了。”
“為什麼?”
“你不像會打架的樣子,”李月馳笑了笑,目光柔軟,“當時是不是沒有好好和你道謝?”
“是吧,淨想著拒絕我了。”
“我那時候太缺錢了,趙老師又病得厲害……”李月馳停頓片刻,“現在補上來吧。”
“嗯?”
“在這等著。”
他說完便大步走向前方的……綠色招牌的一點點奶茶店。此時華燈初上,正是客流量大的時候,好在街對麵就是喜茶,大家都在喜茶排隊,一點點門庭冷落。
李月馳拎著兩杯奶茶回來,他夾克裡麵穿的是一件舊毛衣,大概是他母親親手織的,領口有些不規則,肩膀的位置又有些大。這使他看起來像個拮據的學生,他對唐蘅說“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珍珠……這杯加了,這杯沒加。”
唐蘅拿了加珍珠的。
緩緩吞下溫熱的奶茶,四肢百骸都跟著熱起來。
李月馳幾口就把奶茶喝完了,丟進垃圾桶,然後又牽起唐蘅的手。到酒店,辦入住,唐蘅預訂的是大床房。
前台的目光意味深長“先生,再和您確認一下,您訂的是大、床、房。”
“我知道,”李月馳站在旁邊,唐蘅有點心虛地解釋,“我訂的時候不知道還有一個人。”
“那您需要再開一間嗎?我們有空房的,而且您是,享受77折……”
“不用,”李月馳淡淡地說,“我們就這樣住。”
“好的先生。”
房間在12層,可以俯瞰楚河漢街的夜景,唐蘅看見遠處高樓的樓頂立了兩個鮮紅字牌武漢。
唐蘅盯著那兩個字,有一刹那,還是會覺得如在夢中。
李月馳站在他身後“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
“想吃熱乾麵。”
“嗯,還有呢?”
“配米酒。”
李月馳不說話了。
唐蘅轉身,疑惑地問“怎麼了?”
李月馳垂著眼“你確定……喝米酒?”
“六年沒喝了,”唐蘅說,“在外麵沒買過。”
“當時,我隻能那樣……對不起。我以為你再也不想喝了。”
“你在說什麼?”
李月馳神色一僵,然後他慢慢揚起臉,表情變得非常難看。
“你還記得嗎?”李月馳雙手扣住唐蘅的肩膀,“我去捅……唐國木那天,我給你喝了米酒,裡麵有藥,所以你睡著了。”
唐蘅哆嗦了一下,說“彆開玩笑了。”
李月馳眉頭緊皺“不是玩笑。”
“我睡著了?我怎麼可能睡著?!”唐蘅忽然不受控製地拔高音量,“我看著你走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完全動不了,我叫你彆走你根本不理我,我隻能看著你——”
話沒說完,自己也愣住。
對啊,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的的確確他是看著李月馳走的——那他為什麼動不了呢?
他為什麼沒能攔住他呢?
他不記得自己被綁住了手腳。
唐蘅愣怔,驀地,頹然坐倒在床。
“我可能記錯了……”唐蘅低著頭,惶恐地說,“我可能確實記錯了……我一直覺得我是看著你走的,我差一點,差一點就能攔住你……然後我們就不用分開了。”
李月馳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非常冷靜“bd的症狀,就是這樣?”
“嗯,”唐蘅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是不是很像老年癡呆。”
李月馳不響。
幾秒後,他忽然極其用力地抱住唐蘅,力氣大到像是想把唐蘅嵌入他的身體。
唐蘅聽見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