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晚涼爽,但到底是夏天,唐蘅已經走出了一身汗。當然也是因為窘迫。他確實不知道這些巴掌大點的葡國菜餐廳如此搶手,畢竟他的一日三餐幾乎都被學校食堂和外賣包圓了。
“前麵還有一家……”
“唐老師,”李月馳打斷他,笑眯眯地說,“其實也不是非要吃這玩意,我不挑食。”
唐蘅沉默兩秒“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李月馳隨手一指“就這吧。”
哈爾濱餃子館。
所以李月馳在澳門餐廳吃的第一頓飯,是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酸菜豬肉餡兒水餃。
雖然水餃確實比葡國菜好吃百八十倍,但唐蘅還是有種挫敗感。
倒不是因為裝逼失敗,隻是……他不想讓李月馳發現,他在澳門過得很勉強。
所謂勉強就是,當他開始一段新生活的時候,他提不起絲毫熱情和興致。
離開武漢之後,那些城市於他而言都差不多。倫敦天寒地凍之時,有著與上海相似的濕冷。澳門無雨無雪的十二月,又仿佛北京乾燥的深秋。在他的感官中,立體的世界好像被“啪”地一聲拍扁了,城市趨於同質,生活趨於重複。
他不想讓李月馳知道這些細節。
兩人填飽肚子,在氹仔的街道上並肩而行。這一帶有很多公寓,街上到處是小食店,洋溢著嘈雜的熱鬨。情侶手牽手遛狗,小男生踩著滑板飛馳而過。這場景對唐蘅來說有些陌生。
李月馳忽然停下腳步,問唐蘅“這家奶茶好喝嗎?”
唐蘅泄氣地說“我沒喝過。”
李月馳說“給你買一杯。”
兩個女生正在點單,他走過去,等在她們身後。很快輪到他了,唐蘅聽見他說“這個,黑糖波霸厚鮮奶。”
店主用很不標準的普通話問“走冰嗎?”
李月馳頓了一秒“什麼?”
“走不走冰?”
李月馳還是沒聽懂。
店主“要不要加冰塊啦!”
“哦,”李月馳望向唐蘅,“要加嗎?”
唐蘅點點頭。
李月馳“加。”
店主一邊做奶茶一邊絮叨“走冰呢,就是去掉冰塊的意思!哎呀我們廣東話都這樣講,你去吃麵,人家問你要不要走蔥,就是要不要去掉蔥!”
李月馳笑著說“懂了。”
幾分鐘後店主把奶茶遞給他“我們家招牌哦,下次可以點熱的,熱的對女生好啦。”
李月馳把奶茶塞給唐蘅,忍笑說“下次喝熱的吧。”
唐蘅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哄小孩呢?”
“你不是嗎?”李月馳又把手插進兜裡,走了幾步,忽然慢聲道,“你非要和我較勁是不是?我過不好,你就要比我過得更不好。”
唐蘅安靜片刻,認真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顯然李月馳並不相信他的話“那時候你應該恨我,你恨我,為什麼要懲罰你自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有種感覺,”兩人垂在身側的手碰了一下,此時他們恰好行過某個昏暗的街角,唐蘅便抓住李月馳的手,“可能這麼說有點矯情,但是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既然這輩子我不會在你身邊,那無論我在哪,又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