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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我的愛人從我屍體上拔出一顆血淋淋的犬齒。
過了十年,等我親手掘開自己的墳墓,看見那牙上沾著的血竟還很新鮮。
犬齒rotii24120
夏至剛過,淩晨四點半的天微微擦亮,屋簷下的暗影還黑沉沉發冷。卡車從不遠的高架橋上隆隆駛過,在空氣中顫動微塵。
昨晚起了點薄霧,陶曉梅哈了口氣,猛得拉起小超市老舊的百葉簾。
“帥哥,要點啥”
她早就注意到了來人,看起來十六七歲,離家出走的厭學叛逆少年模樣。
一頭微卷的淩亂白毛,神情是不知今日是何年的茫然。淺色的眼珠讓人想起五毛一顆的廉價玻璃彈珠,閃著透亮又肮臟的光。
寬大外套裡繃緊的襯衣顯出纖瘦漂亮的身形,短褲下麵的膝蓋上有幾塊可怕的紅腫淤青,有種病態的奇特美感。
陶曉梅看著對方那雙泛紅的眼,十二分確定對方剛從網吧通宵回來。於是難得善心發作雖然大部分的好意都來源於那張的確長得很不錯的臉。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小朋友來,讓阿姨給你家長打個電話”
這壞小孩沒理她,不知道沒聽見還是怎麼,自顧自蹲在路牙子邊裝蘑菇。
她笑了笑沒在意,開始整理小超市的貨架,又過了一會趙叔騎著小三輪過來,送來了今天的報紙,幫她把早點擺上架子。包子麵點混合著豆漿的香味兒很快散出去,零零星星來了買早點的人。
等她忙完這一陣,再看那小孩兒還杵在原地。
現在換了個姿勢,改坐在了馬路牙子上,盯著路燈杆上的那塊天空像是在思考人生,頭頂的一簇小白毛被風吹得一翹一翹的。
陶曉梅瞥了一眼,有些嫉妒地想小東西腿倒是還挺長。
她挑挑揀揀,從泡沫箱裡麵拿了兩個賣相不好的豆腐青菜包,左右看看趁著沒人用張舊報紙包了包,跑出來塞進了小孩懷裡。
“快吃吧,給你的”
包子攥在手心裡麵微微發熱,帶著麵點食物特有的柔軟香氣。
對方眨了眨眼,這才機械地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長長的灰色睫毛上沾著點濕漉漉的霧氣。
天可憐見的,怎麼跟條小流浪狗似的。
人到了中年,再看這些小孩兒內心就不由得生出一種慈愛。
陶曉梅心軟了一下,注意到他握住包子的手指在痙攣似地一抽一抽地發抖。
“嗨,彆客氣,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
她保持著嘴角的上揚,看著對方的視線最後停留在了那張被用作包裝的皺巴巴報紙上,而後瞳孔宛如受驚的貓般收縮了一下。
她往前伸了伸脖子看了眼。
那是張銷量不好不壞的三流娛樂小報,在頭版上麵是陸家大公子陸明景即將訂婚的消息,被放大的照片上,印著兩個親密相擁的身影。
這新聞最大的噱頭在於,陸家大公子的訂婚對象竟然是個男人。好像是姓白
哎,叫白什麼來著
陶曉梅向來不喜歡這種嘩眾取寵的八卦花邊新聞,隻看了一眼就沒放在心上。
“嘔”
但是下一秒,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小孩捂住嘴,蹲在馬路邊吐了出來。
陶曉梅手忙腳亂,將那張報紙連著包子打翻到了地上。
照片正好直愣愣地戳上殷刃垂下的眼,掙紮之間,那張熟悉又陰森的美麗臉龐在他的麵前越放越大。
“yue嘔”
殷刃吐得更厲害了。
“喂喂孩子你彆暈過去啊你清醒一點”
陶曉梅猛然拍打他的後背,並且開始前後搖晃瘦弱的身子。
殷刃現在這具身體本來就年紀小又營養不良,頭暈眼花間,差點被她一巴掌拍倒在地上。
疼,真的好疼。
曾經有誰和他說過,感到疼才是表示活著。但是真的好累好累啊,也真的不想再疼了。
“阿刃。”
那照片上白色西裝的惡魔對著他轉過頭來,霧濛濛的桃花眼,看誰都情深似海。
殷刃被裡麵那點若有若無的情意迷惑了很多年,直到死後才明白,原來他對他於彆人,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
他曾經答應過他這輩子隻愛他一個,但是後來他的身邊出現的人卻越來越多,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被他吸引。
他們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多。
“對不起阿刃,我也想要拒絕,但是他們幾個非要纏著我,我也沒有辦法。”
“你要多反思一下自己,你身上又有什麼值得人喜歡的地方呢”
但是,但是明明他曾經說過,會永遠喜歡自己的呀。
“除了那張臉,你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乖一點好嗎,不要總是發瘋,不要讓我討厭你。”
最後一麵,他躺在病床上麵,不知道自己生了什麼病,隻知道很疼很疼。疼痛和困倦爭奪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要再見對方一眼。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人終於來了。
他聽見腳步聲緩緩走到他床前,那人看他的眼神仍然溫柔深情。
更多的是可憐,像是在看一隻苟延殘喘的肮臟流浪狗。
“抱歉,現在我不愛你了所以可以請你,為我去死嗎”
在那個曾經被他愛到骨子裡的人的示意下,他掙紮喘息著,被拔掉了最後的維生氣管。
鮮血從肺管裡麵噴出來,他咳嗽得很痛苦,但是血液是燙的,落在皮膚上居然很溫暖。
直到最後,他都不肯臟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