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傳!
百日宴這天早上,頗為清冷,昨夜一夜西風,蒲健一覺醒來,聽狂風依然呼嘯,忙起身穿衣,他想去看看長棚有沒有問題。夫人強氏聽見動靜,朦朧著兩眼,說“天還沒亮呢,再睡一會兒吧,起這麼早。”
“不行,這麼大風,我擔心長棚上的草簾子掛不住,得去看看。你也早點起身,今天來人多,你早點去母親房裡幫忙。”
強氏不高興地說“為一個小孩子,鬨這麼大動靜,給老爺過壽,也沒這麼折騰。想想咱們蒲生,真是可憐,老爺嫌棄他隻有一隻眼,連百日都沒給他過,到了堅頭,這樣大擺宴席,這也太偏心了。”
“說夠了沒有?”蒲健臉一沉。
“知道你不愛聽,好,我不說了,我就不信,你心裡就沒一點怨氣,你就裝吧。”強氏邊說,邊起身梳洗。
蒲健忙忙去看長棚。強氏梳洗完,天已大亮,她帶著侍女翠衫,慢慢朝婆婆薑夫人的正房走去,剛出小院,就碰見蒲傑的夫人柳氏。
強氏屈膝行禮,笑問“大嫂這是去母親房裡問安嗎?”
“是啊,弟妹也去啊,正好同路。”
兩人走著,看見滿地落葉,強氏說“一天比一天涼了,風颼颼的,吹到臉上都有些疼。”
柳氏悄聲說“你聽說沒,今天可能太子妃會來。”
“真的?這小堅頭,麵子可真大,不但老爺偏疼,連太子都給麵子。去年蒲菁大婚,也沒見太子來,客人也沒今天的一半多吧。”
柳氏低聲說“我們菁兒拿什麼比堅頭,雖說是長子長孫,可是生下來不過就是個凡人,哪像堅頭,人家命好,一出生咱們老爺就封侯,人家將來還要王鹹陽,難怪老爺、夫人偏心。”
強氏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說“這麼點個小人兒,還不定會怎樣呢,凡事也彆太張揚,咱們走著瞧吧。”
兩人來到薑夫人房裡時,苟氏已抱著堅頭先來了,強氏一見,滿麵春風地給薑夫人行禮後,一團火似地走過來,從苟氏手裡接過堅頭。說“小家夥真招人疼,兩天不見還真想他,黑豆豆的眼睛,又大又飽滿的額頭,瞧這小臉,圓嘟嘟的,真是可愛。”
柳氏就強氏懷裡看了看堅頭,也幫腔說“我們堅頭看著就一臉福相,怪道人說將來要王鹹陽呢,長得多氣派。”
薑氏臉一沉,說“什麼王鹹陽?這話可不敢亂說,也不知道誰這麼沒意思,給咱家編排這種流言,彆人的嘴擋不住,自己人可不敢也跟著起哄,省得越傳越利害,傳到天王哪裡,咱家的日子還過不過?以後再彆提這話。”
“母親教訓的是,我記下了。”柳氏嘴上應著,心裡則打翻了一盆火,“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外麵人都這麼說,我說了一句,偏就拿我做法,說給眾人聽,什麼意思?”
蒲家兄弟一大早都不約而同來到長棚查看,好在大棚無恙,隻有部分草簾被吹散,需要重新補充,蒲雄帶人重新苫好。
吃罷早飯,陸續就有親友上門。太陽越升越高,上午過去了大半,客人也大多都上門了,可是蒲洪還沒回來,派去接應父親的蒲勇也沒回來。蒲家兄弟滿心焦急。
一時,姚弋仲帶著四個兒子和女眷來了,蒲傑和蒲雄在大門外接著,蒲傑笑說“驚動姚伯伯親自上門,真讓我們內心不安。”
一邊說,一邊接引眾人入內,女眷被請去薑夫人那裡,蒲傑帶領姚家父子到會客廳。
“你父親呢?客人都上門了,這老家夥怎麼影兒都沒有?”姚弋仲邊走邊粗聲大氣地問。
“父親前兩天出去辦事,很快回來,您先喝杯茶。”
“什麼事比孫子的百日宴還重要,客人來了一河灘,主人卻不在,真有他的。”
這邊姚弋仲父子剛坐定,家人來報,太子妃駕到。
蒲傑一聽,急得直冒汗,起身向姚弋仲告罪,讓管家陪著姚家父子,他和蒲健、蒲雄忙去門外迎接太子妃。
薑夫人也親自出來迎接太子妃吳氏,她和兒子們一起走出大門,隻見十二個太監分兩排在轎前,薑夫人率兒子們跪下,薑夫人說“不知太子妃娘娘駕到,未曾遠迎,望娘娘恕罪。”
吳氏在簾內說“快快請起,夫人不必多禮,本來太子今天也要來,隻因母後身體微恙,太子入宮侍疾,讓臣妾前來表達祝賀之意。”
“小孫過百日,有勞太子妃娘娘親來道賀,何以敢當。”薑夫人說。
“夫人不必客氣。”太子妃道。
說罷,眾人圍隨著,抬轎入府,一徑來到薑夫人為女賓準備的會客廳,停轎,兩名宮女扶太子妃下轎,薑夫人將太子妃迎入裡間,謙讓一番後分賓主落座。女仆奉上茶來,薑夫人笑說“娘娘一路辛苦,請喝口粗茶潤潤噪。”
太子妃接茶,略沾了沾唇,說“府上又添新丁,可喜可賀,對了,怎麼不見小寶寶?”
“剛才抱去給男賓看,我這就叫人把堅頭抱過來。”
“堅頭?這名字好,聽起來就虎頭虎腦。”
“他生下來頭大,隨便叫著玩,這小名就叫開了。”
蒲健的夫人強氏走到門口,叫一個婦人去傳話。
蒲雄正抱著堅頭供來賓傳閱,聽見太子妃要見堅頭,忙把他交給奶媽青梅,又命兩個家人跟著,一起送過去。
他們經過池塘時,見李威站在池塘邊,看著水麵發呆。李威是苟氏的姑表兄弟,苟氏的母親是李威的姑姑,李家和蒲家素來交好,所以將苟氏嫁給蒲雄,李威和蒲雄更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因為這幾層關係,蒲家、苟家、李家完全成了利益共同體,關係十分密切。李威見奶媽抱著堅頭過來,正想逗逗小堅頭,一條黑狗忽然從身旁竄了過去,嚇得奶媽大叫一聲,差點把堅頭扔出去,李威扶了奶媽一把。就見6歲的蒲萇(蒲健的長子)拿著彈弓,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嘴裡大聲吆喝著“小黑子,哪裡走——”
看見李威,他停下來,行禮說“李叔叔好。”
“原來是你追的小狗亂跑,今兒人多,彆鬨了啊。”李威說。
蒲萇看見堅頭,湊上去,他抽抽鼻子,說他真好聞,他扔下彈弓,給堅頭做鬼臉,他使勁皺著鼻子,用臟兮兮的小手拉扯著嘴角,嗚嗚地叫,堅頭高興地咯咯笑起來,蒲萇高興地喊“他笑了,他會笑。”他纏著奶媽要抱抱堅頭。奶媽笑說彆鬨啦,太子妃還等著呢,你快玩去吧。蒲萇不依,拉住奶媽的衣襟不讓走,非要抱抱。
奶媽不理他,自顧自走了。
蒲萇很生氣,看著奶媽的大屁股一扭一扭的,於是撿起彈弓,對準奶媽又圓又大的屁股,一時決定不了打左邊的好,還是右邊的好,他眯著眼,一個石彈打出去,管它左邊右邊,打中那邊算那邊。結果哪一邊都沒打著,石子正中奶媽的腿彎,奶媽一下子跪倒在地,懷裡的蒲堅也滾了出去,旁邊就是池塘,蒲堅裹著圓滾滾的包裹,一路溜溜地滾入池塘裡,奶媽嚇傻在原地,也不知道起來,也不知道哭喊,張著嘴瞪著眼傻了。身邊的侍女們正要喊人,就見李威幾步跳下池塘,在水裡抱起堅頭,送回岸上,好在包裹厚,並未進水,堅頭安然躺在裡麵,或許還覺得剛才那下子比較刺激,小臉紅紅的,咯咯笑著。
可憐李威渾身濕透,遇西風一吹,那個冷,直往骨縫裡鑽。他把堅頭交給驚魂未定的奶媽。奶媽接過堅頭,依然傻站著。李威隻好提醒她“快去給堅頭換衣服。”
奶媽這才哇的一聲哭出來,抱著堅頭回家換衣服。
李威轉身,就見蒲雄聞迅趕來,蒲雄見李威水淋淋的在冷風中發抖,他脫下披風,裹住李威。
兩人到蒲雄屋裡,苟夫人和侍女都不在,蒲雄自已亂找一通,找了幾件衣服讓李威換上,北方人衣服寬大,李威雖比蒲雄高大,衣服還勉強穿得上。
換好衣服,二人又趕到男賓大棚,父親還沒有回來,真是急死人,眼看已近午時,再不開宴,可就失禮了。
奶媽抱著堅頭剛進薑夫人院門,就見苟氏的貼身侍女月芽兒跑過來接著,埋怨她說“你怎麼才來,夫人都催好幾回了。”
奶媽一肚子委屈,沒好氣地說“喊什麼喊,這不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