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還說我小心眼,你跑出去三番兩次見男人,又不跟我明說,還怪我起疑心。”
“我倒是想說,這些日子能見到你人嗎?你白天守靈待客,晚上在書房睡,見麵容易,說句話可真難。”
“對了,她是托誰給你傳話的?”
“你猜。”
“這我哪猜的出來。”
宋褘抿嘴一笑,說知道你猜不出來,實話告訴你,她用的飛鴿傳書,畫眉鬼大著呢,養了一大群信鴿,消息可靈通啦。
“真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子。”
“這不算什麼,這孩子,從小跟我學吹笛,識字念書,又陪太子習文練武,她的師傅可都是國師級的,後來又得到宰相王導親傳,說她是女諸葛,恐怕一點都不誇張,太後,也就你外甥女,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她。”
“這麼說,以後還要和她多往來了。”
“那當然,承她不忘舊情,對我十分依戀,大約從小孤苦,特彆希望得到母愛吧。”
“你們慢慢談情說愛,我得走了。”
“彆急,正事還沒說呢,畫眉今天來,是讓我告訴你——”宋褘話沒說完,黑五在房外咳嗽了一聲,說謝奕派人來請。謝尚起身就走。
宋褘哎了一聲,說我還沒說完呐。
“回頭再說吧,我先走了。”謝尚邊走邊說。
宋褘叫進黑五來,問他;“謝奕那裡還有誰在?”
“隻有桓衝一個,兩人密談了半天。”
宋褘一跺腳,說壞了,要是彆人還好,偏偏是他。她叮囑黑五,一會兒謝尚出來,讓他務必抽時間過來一下。
黑五答應著退了出去。
且說謝尚到了謝奕書房,桓衝見謝尚進來,起身施禮,待謝尚坐下,他才重新在對麵坐好。
桓衝開門見山地說“將軍身忙事多,本不應打擾,隻是此事關係重大,衝受家兄所托,有幾句話想和將軍相商。”
“什麼事?但說無妨。”
“家兄說,自我朝偏安以來,每一位有血性的男兒,都夢想著北伐胡虜,收複失地,恢複大晉河山,當年的劉琨將軍、祖逖將軍,後來的庾氏兄弟,都曾扛起北伐大旗,隻是,胡虜強大,劉琨將軍以身殉國,祖逖將軍和各路反抗力量,也隻能和石勒相抗,保住東晉偏安,至於北伐,還取舊京,暫時沒這個實力。後來庾氏兄弟北伐,雖然兵勢糧草比祖逖將軍時,要充足許多,但石趙強大,兩次北伐,均草草告終,徒然損兵折將,未有寸功。家兄認為,欲要北伐,必先強大自己,眼下,石虎雖然荒唐暴虐,但實力尚在,一時仍未可圖。而成漢李勢,地小國弱,李勢貪而無謀,暴虐不輸石虎,大失民心。眼下又出了一件大事,蜀人李奕舉兵反判,從者數萬,李勢抽調大軍忙於內亂,邊防必然虛弱,此時伐蜀,必事半功倍。家兄意欲親率大軍,千裡遠征,收複蜀地。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壯哉元子,有此大誌,果然有膽有謀,謝某佩服。”
他又轉頭對謝奕說“此等大好事,這麼些日子,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謝奕笑說“在荊州的時候,元子和我也曾多次討論過伐蜀的事,擔心朝中大臣從中阻撓,還沒有正式上奏朝廷,元子也曾囑咐我,得空和大哥說說伐蜀一事,希望將軍能說服太後,同意伐蜀。
謝尚心裡,自然是十分讚成伐蜀的,其實不管伐哪裡,他都讚成,能收複山河,一尺和一丈,都彌足珍貴,隻是鑒於東晉立國以來,外戰沒占到過便宜,內戰又此起彼伏,搞得上下疲憊,國力空衰,輕易不敢挑起戰事。
桓溫接管荊州以來,兵勢日盛,守土有方,百姓歸心,在朝中威望日隆,此人膽識過人,有勇有謀,眼光準下手狠,正是我朝難得的將才,他既有此美意,我定當儘一己之力,玉成此事。
他讓桓衝轉告桓溫,此事,他定會儘力周旋,助此大誌,共成大事。
謝奕大喜,命人拿酒來,謝尚說你又胡鬨,居喪期間怎麼能飲酒。
謝奕給每人斟了一杯,說就喝三杯,聊壯此誌。三人聊起伐蜀事宜,越談越興奮,三杯酒早變成了三壺,高燒紅燭,徹夜長談。
第二天,送走了桓衝,謝尚才想起來宋褘,他回到房裡,一臉憔悴,兩眼通紅,誰見了,都會心疼這個孝子。
宋褘問“桓衝跟你說什麼了?讓我空等一夜。”
謝尚笑說“怎麼,想我了?”
他抱住宋褘,說我也想你,快去鋪床,我要睡一會兒,累死了。
宋褘推開他,說你嚴肅點,我有正事跟你說。
謝尚笑說,你有什麼正事,我們昨晚聊的才是正事,真是大快人心。
“可是伐蜀的事?”
謝尚奇道“你怎麼知道?”
宋褘白了他一眼,說“太後讓畫眉提醒你,如果桓溫找你商量伐蜀的事,你不可以答應。”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反對他,收複山河,是我夢寐以求的大好事,我乾嗎要反對?太後又為什麼不同意?”
“沒讓你反對,總之,不支持,不反對就對了。”
謝尚冷笑一聲,說“我明白了,不支持是怕桓溫坐大,無人能製;不反對是因為伐蜀是光明正大的好事,王室若反對,那是打自己的臉,所以,要我們這些手握軍隊的人,和桓溫陽奉陰違。”
“夫君冰雪聰明,一猜就中。”
“真是婦人之見,我的外甥女,怎麼也如尋常婦人,眼裡隻有皇室權威,置光複大業於不顧。以前我還疑心,為什麼我朝幾次北伐,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草草收兵,現在看來,都是皇室、軍政大員、士族之間各有懷抱,相互掣肘。伐蜀也好,北伐也好,若不能上下一心,同仇敵愾,焉有一絲勝算。”
“難道你想違背太後旨意?”
“這話再說吧,我會找機會跟太後麵奏,勸勸她,眼光放長遠,土地和主權永遠是最珍貴的東西,至於其他,都是這上麵開出的花。桓溫雖強,朝中自有忠正之臣,軍中更有忠肝義膽的將軍,量他桓溫也不敢怎麼樣?再說,人家還沒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