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onasters迷霧中的馭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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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到歌蕊雅上班的地方並不是什麼難事。喬貞記得她說過,那地方離她的住處隻有兩條街。
搖曳在繚繞的煙霧中的昏黃光線,讓人想要用手掩住口鼻的難聞氣味,此起彼伏接連不斷的笑聲和噓聲,還有與素質二字無緣的來自社會最底層的客人們,這些東西組成了這家地下酒店大廳的一切。
喬貞坐在座位後排,翹著腿,等待下一位表演者上台。有兩個人正在台上進行掃除工作。剛剛演出的是一出喜劇,假裝成公主的侍女千方百計地揶揄向公主求婚的王子,扮演被蒙在鼓裡的王子的表演者為討好美麗的新娘,灑了極度誇張的玫瑰花瓣在舞台上,不清理乾淨是不行的。
在稍微有些漫長的等候過程中,喬貞注意到大廳左側有幾名衣著完全和這裡不搭調的人占據了兩張桌子。儘管他們儘力想要使自己融入這環境當中,可是材質上佳的衣料暴露了他們的身份。雖然這樣說,不過真正有地位的卻隻有坐在最中間的那個中年男子。旁邊的其他人像是受雇保護這位男子似的。男子在毛織上衣外披著一件用飾針固定於一肩的圓形鬥篷,腳穿裹著布條的短筒襪。他的身形有些肥大,像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應該是有些地位的上層人,喬貞想。
這時候,從幕後走上台的一個女孩將喬貞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
在走到舞台中央的過程中,歌蕊雅始終微低著頭,保持適度的微笑朝台下的人們致意。她知道何時應該用微笑取悅觀眾,何時應該斂容專注於表演。她和那晚落魄的樣子看起來很不一樣。脖子上的銀色吊墜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係帶的緊身上衣下麵是連體的寬大長裙,兩袖寬鬆,衣服卻極為貼身。粉色調襯托出少女的純真,合體的服飾又使身體曲線得以突出,平添了幾分女人味。雖然隻是一套麻布質地的簡易禮服,卻依然無法使她的高貴氣質有半分折損。當她抬起眼睛時,台下響起了一小股喝彩聲。
隨後,她開始唱歌。歌聲飄渺柔美而又悠揚,宛如露珠在清晨的陽光下滴入葉片飽滿的百合花。並非每個來到此處的人都被這首曲子吸引,很多人僅僅隻是為了打發時間圖一樂而已。這裡的收費相當低廉,開放的對象幾乎是所有貧窮而又不甘寂寞的人,甚至包括黑社會還有犯罪者。
儘管走神的人不少,可喬貞卻聽得相當仔細,沉醉於歌蕊雅帶給自己的音樂海洋中,仿佛忘記了所有煩惱。
她總共唱了四首。最後一曲結束後,她提起裙沿朝捧場的人們鞠躬行禮,在掌聲中小步退了下去。
喬貞注意到,那個身穿華服的肥胖男子在女歌手下場時對周圍的某個親信耳語了什麼。得到指示的仆人穿過人群,向大廳外的過道走去。喬貞緩緩起身,在不知名的情緒驅使下悄悄跟了上去。
他聽見了那人與歌蕊雅的談話聲。談話逐漸變為吵鬨。喬貞為防止打草驚蛇,便躲藏在樓梯的陰影裡仔細聽著。
“你這女人未免太不識好歹了。你怎麼敢拒絕男爵大人贈給您的禮物?”
“拿開。把這些統統拿走。我早就警告過你的那位大人了,我不需要他的任何東西。”
“你討打!”
“啊……嗯?怎麼是你?”
躲閃的瞬間,歌蕊雅看見了喬貞。她臉上的驚訝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隨即便轉化為安心的笑容。因為——
“滾開。不許碰她。回到你主人的身邊去。”
喬貞隻是用眼睛一瞪,原本還凶神惡煞地想要毆打歌蕊雅的男人就像老鼠看見貓一般,態度瞬時軟化下來,居然就這麼聽話地帶著沒能送出去的滿滿一盒首飾,遵照喬貞的命令離開了。
“格裡芬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你沒事吧?”
喬貞反手關上門,麵對歌蕊雅。後者的眼中充滿了謝意,和某種隱含著的他沒能讀懂的情愫。
“沒事。他沒打到我。”
“你唱得很好聽。”
“那當然了。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哎。”
“不過你好像對我出現在這裡並不驚訝。你剛才在台上看到我了嗎?”
“不是啦……我真沒注意你。我說不上來為什麼沒感到驚訝,隻是……”不知何故,歌蕊雅總覺得隻要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她就會感到很安心。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他是個很神秘的男人。雖然自己並不怎麼了解他。他也不是最英俊的。可在他身上,歌蕊雅依舊可以感受到一股迷人的氣息。就是這種被稱為“神秘”的致命吸引力。還有他的樂於助人。他總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現身,每次都是那麼及時。在以前,可從來沒有人在她困難的時候出來拉她一把。
“隻是……”心裡所想的這些事,她當然不可能說出來。
歌蕊雅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喬貞覺得十分有趣。他低頭看著這個可愛的女孩。
“……多虧你救我,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多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歌蕊雅兩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是啊,第二次了。雖然我不介意就這麼一直救下去……但還是想對你表達我真實的想法。這麼高危的工作還是辭掉吧。你不一定非得依靠賣唱過活。對你這樣的姑娘家而言,這裡實在太魚龍混雜了。指不定以後還會碰上什麼麻煩事。”想必她昨天遇到流氓調戲也是被這份工作所連累的吧。
“不……”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歌蕊雅打算說出實情,“你聽說過亨利男爵嗎?自從他上個月看了一次我的表演,就總是想法子纏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讓我做他的情婦。我拒絕了他,這陣子就老是過來給我施壓。”
歌蕊雅結束演出回到化妝室後,正準備卸妝,男爵的仆人便開門闖了進來,說要轉送她禮物。可是歌蕊雅已經拒絕過三次了,不死心的男爵卻依舊對她死纏爛打。歌蕊雅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答應,被以武力對待是遲早的事。可即使這樣,若要她去接受一個自己並不愛的男人,還不如殺了她呢。
“你願意嗎?”喬貞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什麼?”
“你願不願意?”
他又問了一遍。這回歌蕊雅愣了足足三秒。她仰起頭,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直視喬貞。
“抱歉,格裡芬先生,儘管你多次對我出手相救,但是你這話可真夠失禮的。那個男的有九個情婦。哪個不是在他玩膩了之後被無情拋棄掉的?其中有兩個連命都沒能保住。我可不想步她們後塵!況且我將來要嫁的男人,一定是我隻愛他一個,他也隻愛我一個!”
說這些話時,歌蕊雅的言辭顯得很激烈,音調不斷升高。喬貞埋著頭,安靜地聽著。他剛想表達自己的看法,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酒店老板的聲音。緊接著,化妝室的門被再一次粗暴地打開了。歌蕊雅情急之下隻能在老板進入室內的一刹那趕緊把喬貞推到掛滿禮服的衣架後頭去。要是讓老板知道她帶了個男人過來,鐵定會把她往死裡罵的。
“歌蕊雅,你在裡麵嚷些什麼,喊得那麼響?”老板看起來很生氣,他皺起眉頭,盯著女歌手翠綠色的雙眼。
“一隻老鼠……我看見一隻特彆大的老鼠……所以,嚇了一跳。”
“老鼠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以為這是哪兒?皇宮?就算是最下三濫的劇場也不想雇你這種歌手。我專門過來告訴你,你今天沒工錢。”
“為什麼?”
“你還有膽量問我為什麼。剛才男爵派人送過來的禮物你為什麼不收?這次又用了什麼理由拒絕?”
“我又不稀罕那些玩意兒……”
“還敢頂嘴。你到底是乾什麼的?”老板指著歌蕊雅的鼻子,唾沫橫飛的大罵道,“我好心收留你可不是讓你給我添麻煩的!忘記我們簽的合約了嗎?你是替我賺錢的!你得到的所有小費包括禮物都必須交給我,來償清你的房租!這是一早就說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努力賺錢的。這幾個月以來我不都在這麼做……”
“就憑那些工錢要哪年才能還清啊?該死的,你知道那些東西值多少錢嗎?最起碼抵你三個月的房租。不,不,遠遠不止!你三番五次拒收,那位大人要是發火了怎麼辦?男爵對你的忍耐是有限的,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閨閣千金擺起架子來啦?給我馬上出去道歉。如果討不到男爵的歡心就趁早卷鋪蓋走人,不要把人都得罪光了再連累到我!”
歌蕊雅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甩開老板抓著她把她往外拖的那隻手。
“憑什麼要我這麼做?我又不是妓|女。我隻是在這裡乾活,還沒到把整個人都賣給你的程度。你不能因為這事就扣我工錢,讓我今晚白乾!男爵那邊我說什麼都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