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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Chap.2:阿爾斐傑洛 77(2 / 2)

——這座雄偉地下城的主人,統領著流落到此世的達斯機械獸人族的四王之一,刹耶王。

“王之眼”賓,以及其他的將軍們——霏什、華倫達因、沙桀、文坎普達耳、南,全都站在會客室,分立於王座兩旁。唯一缺席的就隻有接替了已死的卜朗彭留下來的任務、仍在外頭籌集糧餉的米竺勒夫。

所有將軍的目光隨著來人的接近,都集中到了紅發首席的身上。感受著那麼多或冷或熱的眼光,阿爾斐傑洛的內心浮起了不同於以往那股虛榮心的警惕感。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個頭發半紅半白的男子,似乎在考慮接下來的開場白該怎麼說。

帶著天使般微笑的刹耶王,赤紅的眸子朝阿爾斐傑洛的方向望過去。他沒有說任何字,隻是平靜地遙遙望著他。纖薄的嘴唇向上微掀,展露的笑容恰似能複蘇萬物的春風。

這無言的對望,帶給阿爾斐傑洛十分奇異的感覺,讓他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擊中了。

並非懾於刹耶的力量,也不是害怕與他的碰麵……而是本能地感到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想要落荒而逃。

前行的步伐驟然停止,駐立在原地,阿爾斐傑洛的身軀不由一晃,險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喂,首席,怎麼停下來了?難道你反悔了嗎?”在前方帶路的奈哲為他的突然停步感到奇怪,回頭看了他一眼。

阿爾斐傑洛對奈哲的問詢置若罔聞。在所有看著他的人眼裡,這位有著罕見容顏的美男子,白皙中透著紅潤的臉色迅速灰白下去。隻看見他痛苦得埋下頭,用大半張手摁住臉頰,留在指縫外的皮膚白得猶如死人一般。有神的眼睛變得混沌,那雙恍惚的紫羅蘭眼眸,呆滯地對著虛無的空曠處,怎麼也聚不起焦點。

虛幻的聲音,重複著警告,像一道不可破除的咒語,死死地掐住了他的思維。此時,阿爾斐傑洛除了腦子裡炸裂的雜音,什麼都聽不到。頭腦腫脹到比宿醉難受千倍的地步。這種痛楚,仿佛有許多尖利的鳥喙,一直在凶狠地敲啄他的頭皮。

倚坐在高座上的刹耶王,一向從容淡定的神情泄露了一絲訝異和疑惑。旁觀他異常舉止的達斯機械獸人族全都反應過來,這個男人的精神好像出現了問題,卻不知道究竟源自於什麼原因。為了搞清楚這個狀況,離他最近的奈哲跨步上前,猛推了他一下,大聲問他發生了什麼事。阿爾斐傑洛想回應,可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塞滿了,一點也發不出聲音。他呆呆地抬頭看了看奈哲,仿佛不認識這個人,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他的麵前。

僵持了片刻,在無數道疑惑不解的視線下,阿爾斐傑洛忽然站直了身姿,茫然而堅定地轉過頭。他穿過身旁的將軍,穿過圍觀的獸人族,目光看不見任何人,徑直朝過廊的終端快步走去,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好似一道狂躁的疾風。

數雙眼睛圓睜,見此場景,王座邊的將軍們無不愕然。水紅色卷曲短發的少年——沙桀將軍伸長脖子,朝門外探去,乾瘦的爪子揮了揮空氣,“嗨,嗨,怎麼走啦?”

“不要為明天憂慮,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薄唇掀了掀,牽起淡淡的微笑。會客室的主座上,紅白長發的男子發出了幾近呢喃的感慨。

沿著牢記的原路,阿爾斐傑洛迅速逃離了這座壯美的地下宮殿。步履之匆忙倉促,簡直比來的時候快上一百倍。決絕而倉皇的背影,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儘頭,一點也看不見了。

收回目光,刹耶王支住下頜,嘴巴往一邊翹起,微微一笑。清遠的聲音傳到落跑者耳邊,“等你想清楚的時候,再來找我!”

一隻雄壯的老鷹,拖著身後潔白的尾羽掃過天際,好似蔚藍天幕上的一顆流星,矯健地飛馳在彩虹橋上空。

守衛在卡塔特山脈入口處的守護者杜拉斯特,獨自矗立在吹拂著颯颯山風的七彩橋梁上,遙望著那頭淩空高飛的老鷹,看著它轉動那雙精明銳利的眼睛,舒展著那身驕傲的美麗蒼羽。

雄鷹直衝而來,如離弦的箭,看似就要朝孤獨的守橋人所站的地方撞過來了。然而,在離他還很遠的高空,一堵看不見的空氣牆阻擋了它。雄鷹自由飛翔的節奏被打斷,身體劃出一道拋物線從高空墜落,消失在杜拉斯特的視線裡。

可憐的小東西。杜拉斯特頗為可惜地搖搖頭,心想。一頭撞上龍王鋪設的結界,被整個震飛,從那麼高的空中墜下去,一定會摔得屍骨無存吧。倘若它能看到結界的阻隔,及時避開,往邊上拐拐,也不至於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在摔落的過程中調整姿態,再一次振翅飛起來。如果能做到這點,倒也可避免摔死的厄運。不過,從杜拉斯特站立的角度,是看不到它的結局了。

轉回目光,杜拉斯特朝橋下稠密的浮雲看過去,忽然,餘光裡似乎瞥見了一抹影子,立刻扭過了頭。杜拉斯特的目光頓時一怔,完全被彩虹橋儘頭突然出現的一個人影吸引了。比起生死未卜的鷹,那裡有更加需要他關注的事物。

阿爾斐傑洛背光的身影出現在長橋的那一端。從隧道口出來的他,微微朝身邊側目,意識到自己被送回卡塔特後,步子並沒有馬上動起來,而是無反應地在原地呆站著。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腿腳,開始低頭慢走。那抹緩緩而來的人影,在守護者凝望的瞳孔裡越來越大。

“首席大人,您……回來了?”

當對方離自己還有好幾個身位時,杜拉斯特便主動迎了過去,朝他鞠躬問好。接到問候的男子停下腳步,抬眼看了他一下。這一眼,讓提問的男子大為詫異。

暗紫的眼眸低垂著視線,表情麻木的臉龐布滿了無法言明的疲倦感。出門時的意氣風發和現在的萎靡形成強烈的對比。雖然俊俏的五官沒有變,但是看人的眼神和精神狀態已經完全不對勁了。比起兩天前離開的時候,阿爾斐傑洛整個人的麵貌都很不好,好像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完全垮掉了一樣。在這種狀況下,杜拉斯特的疑問,自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這沉默,究竟是為自己逾製的行為感到愧疚,還是不肯坦露實話呢?輕風吹拂過二人身邊,彩虹橋的守護者默默地思索著,在對方抬腳離開前,再次開了口。

“您去人界了嗎?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了什麼事?”

杜拉斯特不假思索地問,話一出口才覺得愚蠢。他怎會回答這些問題呢?即使自己提出關於他行程的疑問,以他目前的狀態,必然會不屑置辯。何況自己作為守橋人的立場,一定會讓他覺得背後真正的盤問者是兩大龍王。無論從哪方麵看,他都不可能搭理自己。

阿爾斐傑洛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轉向身旁的守護者,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卻是目無表情,仿佛壓根沒在看他。

死一樣的寂靜中,響起一陣輕擦橋麵的腳步聲。阿爾斐傑洛一聲不吭地跑開,沒有給對方繼續求證的機會。似有感慨地望著首席那背對自己漸行漸遠的身影,杜拉斯特搖了搖頭,無奈的歎息聲在唇齒間流淌。

回居所的路上,阿爾斐傑洛正巧撞見了給他送早餐的守護者。看到首席是從外麵過來的,還是在清晨,這位守護者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去向。不過,對於首席擅自離開的異常之舉,守護者選擇了保密。把豌豆燕麥粥、甜菜湯、白煮蛋和牛奶放在飯廳桌子後,他就屈身離開了。

桌上擺著的不僅有當天的早餐,還有前兩天沒吃的東西堆積著,也不見人把多餘的食物收走。阿爾斐傑洛一看見吃的就反胃,好像腸子打了結。乾脆什麼也不吃,直接回臥房睡覺。

可是,愈演愈烈的頭痛阻止了他進入睡眠,連片刻的安寧都沒有,根本就無法休息。

從離開刹耶的地下宮殿,頭痛便如附骨之疽,一直伴隨著他,怎麼也甩不掉。阿爾斐傑洛趴臥在床,身體蜷縮,感覺無邊的痛楚攫住了自己。他不安地挪動身體,想踢開被褥卻滾到了地上,隻好撐著床柱站起來。蹣跚地走到盥洗間,擰開手把,將流下的水拍打在麵部。阿爾斐傑洛先後洗了四、五次臉,反複讓水澆灌在額頭,以求大腦能夠清醒一點。清澈的水花濺到他臉上,沿鼻梁滴落而下,帶給肌膚舒爽的感覺,卻驅逐不掉他的痛苦。疼痛從前額部分一直蔓延到兩旁的太陽穴,仿佛有人拿針紮他,拿雷劈他,拿鋸子鋸他的腦袋。恍然間,阿爾斐傑洛倒希望自己掉進一個泥淖,永遠都不要爬出來。至少那樣,頭痛再怎麼發作,他也感受不到了。

兩手死死地撐著洗臉盆,緩慢仰起視線,朝前看去。鏡子裡,一個和自己樣子完全相同的男人的臉映現出來,笑容可掬地向他致意。阿爾斐傑洛目光驚恐,仿佛看到了某種可怕的、難以置信的東西。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他連忙拿手背揉了下眼睛,再望去時,躲在銀鏡後麵的男人,麵容布滿了驚愕,反應出他真實的表情。阿爾斐傑洛入了魔似的張大眼睛,瞪著那張熟悉的臉龐,所有的秘密都清楚明白地展示在那裡。他憔悴,疲憊,病態,偏執。像自己,又不像自己。

身邊沒有一個人。那種空曠的感覺,隨時隨地都能把他吞噬。那張蒼白的臉,那雙紫色的眼眸,還在凝視自己。隻有他,隻有他陪著我……

“為什麼我的頭那麼痛?為什麼?”他問道,用手摳了摳自己的鼻翼。

鏡子清晰地記錄下阿爾斐傑洛說話時的神態和動作,隨著他自言自語,裡麵的男人也跟著張口閉口,摳動鼻翼。

四周一片靜默,隻有回音空虛地搖蕩著。

阿爾斐傑洛咬著牙,目光滿懷憤怒和怨毒地瞪著鏡子,很生氣為什麼對方不回應自己。他一手撫上自己的臉龐,指甲狠狠地掐進去,卡在肉裡,另一隻手的指尖掐緊了手心,刻出一個個半圓形的紅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阿爾斐傑洛怒不可遏地厲聲質問,手捂著脹痛的額頭,失控地大叫道,“快停止!!”

哈——

有什麼聲音,在那一刻猝然響起,猶如歡愉的喘息,悄悄鑽入他的耳縫,讓人一陣發毛。

怒吼的男人停止了一切動作,眼睛怔怔地瞟向鏡子,發現裡麵的那個男人,居然又在對他微笑。一直笑,一直笑……

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阿爾斐傑洛對上的,是鏡子裡的男人那雙含著笑意的紫眸。

“因為你觸響了‘警報’。”鏡中的男人輕啟薄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種不可名狀的古怪的笑。“他們在控製你。”他紫羅蘭色的眼眸充滿了惑人的魅力,目光中的深邃仿佛海水卷起的漩渦,能把人吸進去。

“……”阿爾斐傑洛呆呆地望著鏡子許久,突然露出了驚喜的笑靨。前傾的身子慢慢湊近了那個男人,像是要確定剛才並不是自己的幻聽,他試探性地問道,“他們?”

男人深深地凝視著鏡子外的阿爾斐傑洛,語氣輕鬆地回答,“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有人在跟我說話。很好。阿爾斐傑洛並不恐懼,反而為此感到滿足。他最怕孤單了。

“是的,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神經質地猛點頭,帶著期盼看向對方,“可你呢?你又是誰?”

“我是你,真正的你。”男人古怪的笑意,平添了幾分瘋狂。語氣在深沉與輕佻間切換,“但是,我被困住了。”說完後,他不明意義地笑了笑,抬眼打量對麵的男子,又補上一句話,“你應該將我釋放。”

阿爾斐傑洛伸出手,撫摸自己淌著水滴的下巴。鏡子裡的男人好像拿他當榜樣似的,也跟著有樣學樣。

“你是真正的我?”

“沒錯。”

“你是我,那我是誰?”

男人選擇了沉默,但依然持續地凝視著自己。那眼神中的陰冷和詭異,讓人不禁寒從心生。忽而,眼神中的冷意轉變為同情,和一絲隱隱的譏諷,好像在可憐他,把他當成一個無力抵抗傷痛的病人似的。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正帶著意義不明的高深表情,憐憫而嘲弄地看著自己。阿爾斐傑洛突然咬了一下嘴唇。

“說呀,怎麼不說話了?”失控的首席狂亂地拍打著銀鏡的金屬框,把牆麵震得嗙嗙亂響。“我是誰?我到底是誰?一個甘受擺布的傀儡?屈服於命運的弱者?還是一個人生無法由自己做主的可憐蟲?!”

高吼著看向鏡麵,填滿怒意的紫色雙瞳對上近在咫尺的紅發男人的麵龐,發現他依然是那副不痛不癢的笑臉,阿爾斐傑洛的胸口頓時一陣燥熱,毫無征兆地揮出一拳,砸向那張令人生厭的臉孔。

光滑的鏡子從中間破碎開來。銀玻璃裂開不規則的紋路,濺滿了腥甜的鮮血。阿爾斐傑洛大口喘著氣,不顧手上難忍的劇痛,凶狠地瞪向前方。殘缺不全的破鏡中,他看到的是自己分裂成無數瓣的怒容。

嘲笑他的男人已然消失。隻剩一個渺茫的聲音,在耳畔邊不斷重複——

“你要釋放我。記住,你必須釋放我。”

自那日起,他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足不出戶了。

拒絕與任何人交流,切斷與外界的聯係。伺候他的守護者,給他整修洗臉池鏡子的工匠,他都熟若無睹。他將自己關進居所,蝸居在他緊閉的臥室裡,甚至不再到訓練場找奧諾馬伊斯切磋劍技。瑟蘭崔斯長老仍舊安排守護者定時給他送餐,他們進來後,卻從來見不到他的人,就好像……他壓根不在山上似的。

他在等,等待龍王的判罰。可是,一天,兩天,三天……五天,一個星期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莫非龍王放棄了對他的教育?這可不像他們以往行事的風格啊。

在孤獨中,他常常思考起自己的異常舉動。他離開卡塔特整整兩天,去了敵人老巢。在他打擊敵人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但那是為了與敵人的首腦碰頭而在清除路障。等到他真的見到了刹耶王,準備與他接觸長談時,有股力量硬把他拽了回來,逼他放棄了原先的計劃。腦子裡有股聲音告誡他,不該那麼做,不該做那些危險的事。是何等的力量,居然能控製他的行為?龍王的“結界”嗎?

在他深陷孤塔重圍的五年時間裡,他們一直在試圖控製他,為了懲罰他而給他加築了那道“魔咒”。但是,“那個東西”好久都沒有出現了,久得他幾乎快要忘記它的存在。完全不曾想到,原來自己到現在都沒有真正擺脫它的影響。

現在,阿爾斐傑洛終於確定了,他的腦子裡長了些東西。他說不清具體是什麼,但他知道那是龍王遺留下來監督他的玩意兒。他本以為離開孤塔,一切就會變得正常,可事實上他大錯特錯。龍王的結界留下了深深的後遺症,至今仍能發揮作用,在他決定背叛他們的時候——

從盤踞著龍族之敵的地下城匆忙逃開,行為與去之前判若兩人,個中原因無外乎是當年龍王給他下的那道“咒語”。龍族的統治者希望他成為一個軟弱而易於控製的人。他們要他湮滅自己的本性,要他忘記他是誰。或許他現在還可以抵抗,因為他還很強壯。可一旦他的意誌力衰退,自控力減弱,他就會被徹底掌控。

美麗的卡塔特山脈,對龍族而言,是親切的故鄉,對不了解這裡的凡人而言,是夢幻之所,但是對阿爾斐傑洛來說,它卻像一座奴隸港。這裡的生活永遠一成不變,阿爾斐傑洛被困其中,卻無法脫身。表麵看來,他無異於平常的模樣,一直偽裝得非常完美;內心裡,他卻在反抗,在怒吼,隻是從來沒有人看得見。

他痛恨彆人左右他的想法。他本能地想要逃離這一切。但首先,他得變得“正常”。可是,龍王施加的“緊箍咒”,卻在束縛他的思想,限製他的行動。他感到自己正從陡直的山崖絕壁往下墜,即將掉入萬丈深淵,勉強抓住了一棵枯樹的枝杈,才沒有馬上墜落。他能體會到那種身體隨樹枝的斷裂一分分下沉、卻又無法阻止自己墜落的恐懼。而在危崖上方,根本無人伸出手拉他一把。

日子一天天過去,阿爾斐傑洛卻堅持悶在房間裡,死也不邁出門。他覺得自己沒法出去見人。他的腦子裡潛藏著病毒。不把那些病毒清除掉,他就無法外出,去麵對周圍的整個世界和周圍的所有人。在刹耶王眼前表現出的那種失態的樣子,他不想再讓任何人瞧見了……

那天,像往常一樣,守護者敲了敲門,沒得到任何允許進入的許可,自己推門進來了。餐具和桌麵發出親密的接觸,隨後是重重的關門聲,還有踩得很用力的腳步穿插其中,每個動作都好像積攢著相當大的埋怨。

許久以前,他初來這片世外桃源,受困於高原反應的折磨,整個人變得抑鬱而暴躁。情緒反常之下,對服侍他用膳的守護者發了火,引起了全體守護者的抵觸。當時的情況,也是像現在這樣吧。

自己把自己困了太久,也該出去曬曬太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了。不過,讓阿爾斐傑洛最終下決心出去的,卻是從住處外的山路上傳來的一陣不太正常的腳步聲。它們重疊在一起,卻又節奏不一,紛雜、響亮並且慌亂,聽起來就像煮沸的熱水把鍋子炸開了。

阿爾斐傑洛居住的地方位於“龍之巔”半山腰,雖然去山頂的龍神殿,並不一定會經過這座深入山裡的住宅,但如果有一群人結伴行走,踏在外麵山路的腳步聲還是不能夠忽視的。以前,一有風吹草動,阿爾斐傑洛總能第一時間知曉。族內發生了什麼大事,例如龍王傳召長老們參加會議,或哪位龍術士得了個不尋常的大任務,他都能迅速得知,出門打聽情況。他優於常人的聽覺,如今再次幫助他聽到了那一陣陣動蕩的腳步。無可救藥的好奇心驅使他打開大門,走向室外。

長時間的封閉,讓阿爾斐傑洛的目光變得凝滯,皮膚因缺乏日曬而顯得蒼白無生氣。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岔路口,正巧看見魔導團的八名長老在眼前匆匆而去。前去的方向,明顯是山上的神殿。這八人不住在“龍之巔”,是從彆處趕過來的。順著曲折向上的長長山路看過去,在一個凸出山體的高崖邊建著的涼亭裡,門德鬆提斯正站在那裡等待其他長老,準備等他們到達後,一同進殿。阿爾斐傑洛透過他超凡的視力,看到了那位白發飄飄的老者的身影。

平靜了數個月的卡塔特山脈,安寧的氛圍被澆滅了。自我禁閉了那麼長時間,恍如隔世一般。最近外麵有什麼動向,他一概不知。九位長老集體趕去龍神殿,麵容緊張,步履急切,顯然出了什麼大事,不僅驚動了閉門不出的首席,自然也吸引到不少守護者的關注。餘光瞄到,一些身著銀甲的守護者偷偷摸摸地跟在長老後麵,嘴裡嘰裡咕嚕地熱議著什麼事,但一看見首席就杵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立即像兔子見了狐狸似的露出驚嚇的表情,閉嘴噤了聲,步子半走半跳地後退了一段距離,往離他遠一點的地方挪了挪。

“首席大人?真是活見鬼。他怎麼會在這兒?”

有兩個守護者發現阿爾斐傑洛後,立刻避開他的目光,小跑著躲到小丘後麵,尋靠大樹的遮蔽去了。自以為安全後,他們放大膽子,又開始嘰嘰咕咕地說起話來,卻不想,這點距離根本就逃不開龍術士的監聽範圍。阿爾斐傑洛特意把魔力附著在耳朵上,加強了一下聽覺,為的就是要搞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

守護者托雷斯坦和阿魯曼——紫眸眯著朝兩人的位置眺望過去,視線似有似無地審視著他們半掩在樹叢後方的身影——他們都參與了當年雅麥斯導演的審判會陰謀。阿爾斐傑洛對他們充滿了厭惡,表麵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多長時間沒露麵了?”托雷斯坦小心翼翼地朝遠處看了看,發現首席還留在原地,趕緊心虛地縮回身子,拿手肘戳了戳旁邊的人。“七個月……還是八個月?”

“十個月。”阿魯曼抱住雙臂,透過樹葉的縫隙觀察了一下首席,然後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回答,“要我看,誰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窩在房間裡,還是偷偷溜下山去了。”

“也不能這麼說。卡塔特那麼大,咱們也沒本事把每座山、每個龍穴都搜查一遍。上個月我給他送晚飯的時候,的確聽見了房裡傳出來的呼嚕聲。”

“這我倒沒注意。那間空屋子,就像給死人住的。”

阿魯曼語帶刻薄地說道。托雷斯坦聽聞,朝他嘖了嘖嘴。

“喂,瞧你這話說的。”

“不過,我看他也不敢再不守規矩了吧。除非他想鬨翻天。”

“或者懷念孤塔的日子。”托雷斯坦壞笑著補充道。

“對。”阿魯曼哈哈一笑,“龍王大人不也沒有過問,不是嗎?我們也彆管那麼多了。保證被分配到的活兒乾完就是了。”

聽到這裡,阿爾斐傑洛眼睛裡的光芒微妙地閃了閃。難道我擅自離開卡塔特的事,沒有傳到龍王的耳裡嗎?想到這,突然又覺得可笑。這一切都是那麼荒唐、可笑!為什麼我要聽他們廢話,為什麼想衝上去為自己辯解,為什麼還要在意這群整過我的混蛋,還有舒舒服服地坐在寶殿裡,蠕動一下嘴皮就能置我於絕境的那兩個糟老頭的看法?!

阿爾斐傑洛越想越氣,整個人都在發抖,忽然他聽到托雷斯坦的聲音變了。

“龍王……他們哪有空管這些啊。修齊布蘭卡大人的事,就足夠他們頭疼一陣子的了。”

修齊布蘭卡?那個與自己相提並論的存在,讓阿爾斐傑洛聽了有一點不愉快。但他的兩隻耳朵,還是一下子豎了起來,越發好奇地聽下去。

“這可不一定。”阿魯曼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我看這一點都沒啥奇怪的。你也說了,那可是修齊布蘭卡大人啊。”

“呃,你覺得他在和我們鬨著玩兒?”

“你去問問那些跟他搭檔過的密探,就知道他們有多犯愁了。”阿魯曼擺出一副教育學生的老師的姿態,不屑地對托雷斯坦說,“那位大人,向來以行蹤不明著稱。揪住他乖乖做任務,一直都是密探們最需要攻克的難題。玩失蹤逃避任務的這種戲碼,以前又不是沒上演過。”

“這回不一樣,是真的失蹤。”托雷斯坦堅持自己的看法,毅然反駁道,表情卻流露出恐慌,“已經兩年零三個月了。此前失聯的時間,從來沒這麼久。一定……一定是被異族擄了去。”

“就像盧奎莎大人那樣?”阿魯曼的聲音微妙地滑高,“真不可思議。那位大人的力量,可是完全不輸於首席啊。”

“阿魯曼,你說,他還活著嗎?”

下麵的話,在阿爾斐傑洛的耳裡變得模糊了。他的眉頭猛然一蹙,不知道是因為守護者議論到了他,還是拿修齊布蘭卡和他比較,眸光霎時變得犀利而陰暗了。

不過,最讓他在意的,還是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修齊布蘭卡失蹤兩年多,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怎麼會?

如果確如兩位守護者所說,自己已經逃避現實十個月的話……阿爾斐傑洛默默心算,把時間的轉盤往回撥,算下來兩年零三個月前正是1250年的初春,距離盧奎莎被抓的時間相當近。這也就是說,那男人最早失去與卡塔特的聯係,應該在盧奎莎被擄之後了。

心裡盤繞著各種猜想,阿爾斐傑洛慢慢垂下視線,眼底一片幽暗深長。難道潛伏在未知大陸的濟伽王,又一次展開行動了嗎?

縹緲的魔力,依舊在不停地送回守護者嘰嘰喳喳的碎語,一番細聽之後,阿爾斐傑洛抬眼望向高高的天穹,晦暗的眸子亮起一絲光芒。卡塔特的群山沐浴著溫和的日照。高懸於頂的晴日下,萬裡碧空如洗,澄澈而純淨。可不知怎地,他卻感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撲向自己,順著微風傳送過來,慢慢滲進他的肌膚。

被環繞於山麓的風吹動發梢,阿爾斐傑洛突然轉身,回頭遙望山頂上的龍神殿。那裡的東南角,有一棟與主殿相連但相對獨立的偏殿,與西南角的膳房遙相對應。阿爾斐傑洛的目光著了魔一樣,盯著那散發著淡金色澤的富麗宮牆凝注良久。那個地方,正是九長老之首的門德鬆提斯的住所。

腦子裡寄生的病菌開始複蘇,在那兒低語,低語……

修齊布蘭卡的無故失蹤,徹底打破了龍族平靜的生活,整個卡塔特都籠罩在一片不安定的氣氛當中。

兩位龍王為這事傷透了腦筋,好幾天都沒有睡好覺,眼睛下麵有很顯眼的烏青。他們已經在寶座上一動不動坐了半個小時。二人的沉默,使議事大廳的氣氛一片寂然,連空氣都好像凝滯不通。其實大殿的人並不少,九名長老都有出席,在台階下排排坐著,隻是氣氛太過壓抑,沒有人率先開口,都在等龍王發話。

“大致的情況你們都了解了吧。”火龍王揉了揉發酸的兩眉間,聲音低沉而緩慢地流動著,“過去一個星期,我們先後派遣了十多個密探和守護者,到修齊布蘭卡常去的幾個地方奔走,試圖與他取得聯係,結果都無功而返。雖然搜尋的工作仍在進行,不過,已經可以基本確定修齊布蘭卡消失了蹤跡。就像一陣煙,說不見就不見了。”

火龍王敘述完畢後,海龍王進行了補充,“察覺出這個異況源於兩件事。第一次是在二十七個月前,我們給他派了件任務,他沒接。負責聯絡他的密探聲稱找不到他。當時,我們並沒有過多在意,隻當修齊布蘭卡偷懶的老毛病又犯了,便另外派了龍術士。可是,半個月前又發生了同樣的狀況。密探把布魯日裡裡外外徹底翻查了一遍,也沒找到他的人。與他共事的司祭、修士都說起碼有兩年沒見著他了。你們看……”

話的尾聲停在此處,海龍王的視線環顧著下方的眾長老,想聽取他們有什麼意見。

得到族長的準許,長老岡督伊斯沒有一句廢話,清楚明了地回應道,“消失得如此徹底,讓我不得不懷疑,是異族抓走了他。”

賽克斯圖斯點頭附和,“之前他們擄走了盧奎莎,現在故伎重演,又對修齊布蘭卡下了毒手。”

這兩位長老一前一後的發言,讓坐在一旁的奧諾馬伊斯的表情嚴峻起來。

“說到盧奎莎……請原諒,”對著火龍王和海龍王的方向,奧諾馬伊斯在位子上稍稍傾了傾身體,以半鞠躬的姿態表達對族長的尊敬,“我始終認為,你們二位當初放任異族的決定就是個錯誤。那群異族先挑了事,可你們卻絲毫沒有追究。早在盧奎莎出事後,我們就該采取行動的,而不是冷漠觀望到現在,把自己置於被動的局麵。”

誰都聽得出奧諾馬伊斯的語調帶著怨氣,似在責怪兩位龍王當初袖手旁觀的舉措。議事廳裡的壓抑感更深了。

海龍王偏過視線,盯著似有怨言的奧諾馬伊斯,“你的意見是……要大力打擊那群築巢在南方的異族?”

“當然。”奧諾馬伊斯挺直背脊,斬釘截鐵地回答,“劫擄龍術士的惡行,證明他們絕不是一股肯安分守己偏居於一隅的勢力。他們此舉,意在一點一點剪除我族的力量,對我們有極大的威脅。難道要對這群家夥的挑釁視而不見嗎?修齊布蘭卡杳無音訊已有兩年多。而他實際失蹤的時間,一定超過我們的計算。”提及弟子,奧諾馬伊斯激烈的口氣霎時間柔和了幾分,言語裡更是帶著隱隱的心痛,就像一個慈祥的父親在擔憂離家不歸的兒子,使聲音都有些喑啞。“我們現在,連他是否還活著都不確定……再這麼拖下去,恐怕連具完整的屍骨都找不到了。”

他會如此激動悲憤,除了師徒這重身份外,自然脫不開與托達納斯的關係。奧諾馬伊斯和修齊布蘭卡的契約者托達納斯的交情有多麼深,在龍族可謂無人不曉。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焦灼不安,在場每個人都能理解。

但即使明白奧諾馬伊斯情緒起伏的原因,火龍王的臉色還是陰沉了下來,帶著怫然不悅的表情,重重歎了口氣。

“奧諾馬伊斯,你一直都是個睿智冷靜的人,不要讓感情蒙蔽了你的雙眼。”耷拉著一張老臉,火龍王不太痛快地說道,“況且,你的那套慷慨陳詞,必須建立在你的寶貝弟子失蹤確實是異族所為的設想上,才有那麼點道理。”

“這還有什麼疑問嗎?除了那群惡魔,還會有誰?”奧諾馬伊斯眼睛不可思議地張大,目光帶著求助,轉向另一個長老,“岡督伊斯,你我的看法不是很一致嗎?”

沒想到會被叫到名字,岡督伊斯受驚般地抬起頭,回望著奧諾馬伊斯,表情中的尷尬說明他根本沒想好要怎樣回應。

“不。”趕在岡督伊斯回答前,火龍王就搶白過去,抬了抬手堅決地表示道,“修齊布蘭卡的失蹤,不見得是異族在背後搗鬼。他有過太多欺騙戲耍我們的前科,這次依然有可能是那樣。或許是他給我們開了又一個惡劣的玩笑也說不定。這件事是否與異族掛鉤,還要等進一步調查。”

確實,過去曾有許多次密探被派去聯絡修齊布蘭卡,卻找不著他人的情況。火龍王的話也有道理。長老們不禁懷疑,會不會是那位任性妄為的龍術士在故意戲耍大家?他們在這裡開會,而促使他們開會的那個男子,說不定正躲在暗處偷著樂,譏笑他們的緊張和無知;也可能對這一切都毫不在乎,仍舊自管自地享受生活。在座的長老們雖然對修齊布蘭卡其人並無過多了解,但是他特立獨行的秉性,離經叛道的作風,他們還是有所耳聞,對他的印象向來以負麵居多。修齊布蘭卡不僅懈怠於任務,還曾不知好歹地數次拒絕龍王的提攜,不肯擔當首席的重任。這樣一個傲慢輕率、行事乖張,同時又極度缺乏責任感的家夥,往往是不討長輩喜歡的。在這裡,也隻有奧諾馬伊斯一人是真心為弟子的安危感到憂慮吧。

兩位龍王對於修齊布蘭卡的感情,是極為複雜的。他們不願相信,那樣一個實力強大到曾被他們指定為喬貞接班人的龍術士,竟也會遭到異族的暗算,同時又憤怒於他曆來不服從管教的囂張態度,因而在施救的積極心上表現得不情不願,非常冷淡。何況,失蹤了那麼久,就算派兵去救,也為時已晚……那麼,要直接向南麵的濟伽王開戰嗎?

即使存活的可能非常渺茫,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就應該儘全力去挽救。拋開修齊布蘭卡所有的劣跡不提,他首先是一個對卡塔特有功的龍術士,托達納斯更是海龍族老一輩的精英。若就此將之棄絕,實在是非常可惜。然而……

對於修齊布蘭卡失蹤一事的處理,兩位龍王甚感糾結,好像怎麼決定都覺得不妥。他們心裡對修齊布蘭卡既有厭惡,又不禁暗自惋惜。這樣的人才,做首席不是很好嗎?資曆和實力都雙雙達標,為什麼他始終不肯答應呢?不過,他若真坐上那個位子,以他的那種桀驁不馴的性格,估計也不會比阿爾斐傑洛省心到哪裡去……

“進一步調查?”特爾米修斯的提問,填入了談話的空白。

“是的,”清理了一下複雜的思緒,火龍王看向特爾米修斯,屁股在座位上焦躁地挪了一挪,“我們自有打算。”

奧諾馬伊斯的視線停在他的臉上,頓了一會兒,說,“願聞其詳。”

火龍王眼睛斜斜地看了看他,“讓龍術士調查他的下落。既然密探和守護者都拿這事兒沒轍,就隻有寄希望於龍術士了。”

“讓誰去?首席?”康德奈斯長老仰頭詢問。

海龍王的神情有些難堪,在回答前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了,他把自己關在房裡已將近一年,整個人都變得頹廢了。照目前這個狀態,絕非適合的人選。還是另派他人去吧。”

“也對。”努美索尼斯長老摸了摸胡須,“龍術士裡的能人也不止他一個。”

火龍王轉過頭,與海龍王交頭接耳說了些什麼,達成一致後,麵向眾人宣布,“我們會召柏倫格還有柯羅岑上山,給他們布置任務。”

蘇洛不受信任,白羅加有要務在身,阿爾斐傑洛已被排除,喬貞?還是算了。作為第五順位和第六順位的龍術士,柏倫格、柯羅岑該擔此重任。

最終商議的結果居然是這樣,大大超乎奧諾馬伊斯所料,他的臉色瞬間陰鬱得好似結了冰。“我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這名全體龍術士的老師,九長老中的最年輕者,似在公然挑戰火龍王權威的舉動,讓所有人都為他掬一把汗。眾長老紛紛用驚呆了的眼神望向奧諾馬伊斯,有的朝他搖搖頭,試圖提醒他不要衝撞族長,還有的冷淡觀望。

奧諾馬伊斯完全無視了周圍人的眼神警告,靜靜地抬起眼,依舊執著而堅定地麵對火龍王,曲線硬朗的麵容染上了一絲怒意,“為什麼不先去一探究竟?到那個阿爾斐傑洛和許普斯描述的永凍大陸。”語氣憤憤不平,顯露出他的不滿,“如果要排除異族的嫌疑,不是更應該到他們窩藏的地方查探嗎?”

火龍王沉下臉,兩眼盯著他,目光極冷,“我們會派人去的,但絕非現在,更不會在你的命令下。”身為統治者的威儀,使這位長者的眼神充滿了壓迫感。若非意誌堅定的人,在那樣的眼神下,一定會怯懦地避開,根本無法與之長久地對視。

奧諾馬伊斯直愣愣地看著態度強硬的族長,想要辯駁,話卻僵在嘴邊,最後隻能是認命地咬了咬下唇,選擇了沉默。

解決了奧諾馬伊斯的異議後,火龍王撇過頭,目光恢複了平淡,神色泰然地說道,“現在,我所擔心的是,倘若異族愈發地肆意橫行,那麼獨自駐守在東方的波德第茲隻怕會有危險。”

門德鬆提斯點點頭,表示讚同,“他們一邊綁架龍術士削弱我族的力量,一邊劫掠人類充作食物。他們活捉龍術士肯定是為了搜刮情報,等得到有用的東西後再進行殺害。或許,該召見一下盧奎莎?聽聽她這個當事人怎麼說。對其他龍術士防禦異族的侵害也有益處。”

“可以。但還須做個保障。”火龍王掃視台下的人,“派遣麥克辛協助波德第茲。彼此間也好有個照應。”

“很周到。”胡戈蒂斯輕撫手掌。

“此外,我們會送出魔法渡鴉,帶信給每一位龍術士,提醒他們在這段特殊時間加強防範。”海龍王對眾人說,“現在是困難時期。在度過難關之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給我族添亂。”

聽完這會議結束前最後的話語,奧諾馬伊斯徹底失望了,感到一股疲憊正深入他的靈魂。他目光迷離地凝望著頭頂的彩繪窗,遠觀那譜寫了龍族一幕幕悠久曆史的繪畫長卷上煥發著夢幻光芒的圖案,在它們聖潔的柔光照耀下,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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