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簪記!
第二日一大早,舒雲就帶著幾個小木箱來了,說道是夫人派她送來的銀兩和一些小巧的玩意兒,算是給各個苑子預備七夕乞巧的節禮。
舒雲也未久坐,隻問了問二姑娘的功課便回了阮芷苑。
“嬤嬤,府裡往年可有發這銀子?”徐梓衿掀開小木箱,裡麵裝著五個銀元寶,正好是五十兩銀子。
“平常我與各個苑子裡的嬤嬤婆子走動得勤,彆的不說,這府裡的月例賞賜可是清清楚楚,往年的確是未曾有過這名頭,想必是夫人看在上午我們送過去的那一箱子藥材的份上,給姑娘些銀子補貼補貼呢。”
“夫人可真是,既然是要補貼姑娘,還各個苑子裡送上五十兩作甚?”清彤嘖嘖嘴,畢竟姑娘送過去的那一箱子藥材,最少也值個一千兩了[清彤曾出身中藥世家],還有許多是南邊極難見到的,有錢也難買著。
“母親做事,向來講究一碗水端平,若是單單隻給了咱們苑子,大姐姐怕是又要來酸了,這藥材原本就是為了給三妹妹治病的,幾十兩銀子我並不在乎。”徐梓衿隻希望小包子趕緊好起來,不要像現在這般,有個刮風下雨天氣變化就風寒高熱。
“姑娘,你難道忘記了?大姑娘還在界山寺未回來呢,想必乞巧也在山上和女尼一起過了呢。”清彤見姑娘打開另外的箱子,拿出一個木雕的小泥偶,那小泥偶身著荷葉裙,手裡持著一柄荷葉,憨態可掬,正是七夕節的應景物件——磨喝樂。
“清意,你來看看,這衣裙服飾的花紋配色,粉青主調又帶上寶藍和金,彆出心裁有些意思。對了,你說我們設計一套以荷為主題的簪釵如何?荷花、荷葉、蓮子,既有好寓意,又清新脫俗,適合小姑娘小娘子們帶,清瀾,快來替我磨墨!”徐梓衿見了這木雕玩偶,靈感迸發。
“姑娘,剛才三兒進來傳的消息,老爺已經進了大門,與一位貴客同去了書房。”吳嬤嬤急匆匆進來。
“貴客?可打聽清楚是何人?”爹爹回來,可就要繃緊皮子過日子囉。
“三兒隻說,是個老爺極其禮待的貴客,從前未來過府上,不曾見過。”吳嬤嬤擦了擦汗,又說“姑娘,再看看書吧,書背得熟,道理自然就清楚了,等客人走了老爺定會考校你的功課。”
“二姑娘,清月來了。”清瀾撩開簾子,後頭跟著一個丫鬟,正是清月。
“清月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若真要論起來,應該是叫二姑娘才對,清月卻隻稱了一句姑娘。
“清月,許久未見,你過得可好?”徐梓衿見清月穿著顏色嬌俏的夏衫,原本就容貌清麗,一番打扮就更是不俗,猶如一支含苞待放的芙蓉,想必在書房過得不錯。
“托姑娘的福,若不是當初姑娘為我求親,清月如今還不知在何處。姑娘,老爺命我前來,請姑娘到書房去呢。”清月在書房的灑掃處待了兩個月,就被徐老爺看中,調往書房裡整理書籍去了。活兒倒是輕鬆,隻是書房裡原本就有兩個丫鬟伺候著,其中一個還是被老爺收了房的,原本這兩人也是明爭暗鬥不可開交,等她調到書房,這兩人倒像商量好的,一致對付起她來,隻得戰戰兢兢處處小心,這半年下來,原本莽撞的性子磨圓了不少。
“爹爹叫我去書房?那想必貴客已經告辭了吧。”
“老爺與李老爺還在書房談論書經。”清月有些訝異,老爺與那貴客是從書房旁邊的側門進來的,連夫人都不知道老爺已經回府了,姑娘是如何得知的?不由又看了一眼姑娘,姑娘真是如她們所說,與從前大不一樣了,想必是姑娘長大了,因為夫人去世而變壞的性子又轉回來了吧。
那麼,姑娘如今也許能有辦法幫她在書房站穩腳跟吧?
“可是織造李府,李五姑娘的父親?”昨日還聽李五說起他爹爹如今正出大筆銀錢資助寒山書院。
“正是,李老爺想必是知道姑娘你與李五姑娘是閨中密友,堅持要見一見姑娘,老爺也隻好答應了。”姑娘還未滿十二周歲,李老爺又是長輩,見一見於情來說也是無妨,但若是按照老爺平時的處事,是必然不會讓姑娘見外客的。
徐梓衿與清月一路走到書房,途中清月又委婉的提點了幾句老爺的喜好,讓徐梓衿不由得感歎,這半年時間清月還真是脫胎換骨了。
“爹爹安好,見過世叔。”一進門徐梓衿就見窗前長身而立的男子,不過而立之年,一身月白長袍,麵如冠玉,舉手投足之間卻有股豪氣,想必這就是李五的爹爹了。
“道之兄,府上這位二姑娘與徐老夫人仿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端的是好氣派。好,好,好!”李老爺合上扇子拍了拍,連說幾個好字。
徐老爺笑了笑,既然提到自己的母親,也不能自謙以免貶低了母親,隻好順著話說道“應容老弟抬愛了。”
“小女與府上的二姑娘親如姐妹常有來往,倒是我與道之兄從前不過點頭之交,此次能有此因緣際會與道之兄談詩論經,暢談天地,是應容的福分呐!”李老爺走南闖北渾身是膽,唯獨最怕自家那個小五兒撒潑打賴,昨日得了小五兒的令,這不今日見著道之兄,還得好好想法子,做說客。
“隻恨你我二人未早日相識,實在是相逢恨晚!”徐老爺與人相交向來疏淡,自視甚高,上一回與人這般推心置腹傾心相談還是九年前[庸王還是太子之時,與庸王嶽父,一代文豪林相曾徹夜談論,]。
“此次與道之兄一同前往平城,看著這幫學子在考場內揮毫潑墨,仿似回到十幾年前。說出來不怕道之兄笑話,從前我也是有一番抱負,下過幾回考場,隻是連秀才都未考中,慚愧呀慚愧。”李應容摸了摸紙扇,連連歎道。
“以應容你的為人處事,若是做官那必是一方百姓的福氣。單論做文章與才情,確實是不甚出眾,考不中也是情理之中。”說完,徐道之瞥眼看了看正十分自覺在煮茶的徐梓衿,動作嫻熟,一抬一收之間,確實有幾分像母親的手藝。
“哈哈哈哈哈,道之兄呀道之兄。”聽了這話,李應容笑著搖搖頭。
“爹爹,世叔,來品一品我煮的茶吧。”徐梓衿心裡暗暗抹一把汗,爹爹說話也真是實誠,看來爹爹如今辭官在這曲通當夫子才是正確的決定。
“二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哎,小女陣日隻知撲蝶賞花,煮茶這般事兒隻怕從未學會過。道之兄,還請二姑娘閒暇時到李府多與小女相處相處,古人常說近朱者赤,二姑娘與小女相知相交,想必我那蠢笨的小女也能受二姑娘的熏陶,不求她知書達理,隻望能學到二姑娘一半的雅靜便可。”時刻不敢忘小五兒交代的任務,李應容試探的說到。
“世叔說這話可是折煞我了,李五姑娘純真可愛,在李府的護翼之下,能歡愉的撲蝶賞花,無憂無慮,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既然與李五姑娘是閨中好友,平日裡多走動走動也是好事。”徐老爺點點頭,李應容如此人物,他的女兒想必也是個好的,多親近也是無妨。隻是徐老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在教書育人上,根本不曉得,李五姑娘那可是出了名的“粗俗野蠻”。
“是,那以後可要經常到世叔府上多叨擾了。”有了爹爹這話,自己就能時常出府了呀!徐梓衿欣喜異常,但也隻能淺淺一笑。
“隻要二姑娘願意來,世叔必定讓小五兒出府相迎。”李應容又看了徐二姑娘一眼,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有這般心境透達的姑娘與小五兒相交,倒真是好事一樁。
“我與五姑娘既是好友,自然不需如此客氣。”讓李五出府相迎?那自己的胳膊腿都會被拽斷好麼……
又說了片刻的話,爹爹與李世叔兩人品著茶開始談天論地。徐梓衿好不無聊,又不能告退走人。想了想又喚來了清月,命她到大廚房去拿些茶點,這幾天大廚房裡來了個新的白案師傅,做的糕點味道很是不錯。
“老爺,這是前頭接到的拜帖,還請老爺過目。”大管事拿著一封拜帖,急匆匆進來,將拜帖遞給徐老爺之後才對李老爺請安賠罪。
徐梓衿覺得奇怪,一個拜帖也要大管事親自來送?悄悄看了看,隻見爹爹打開拜帖,神情驚疑不定,似乎有些開心,又有些矛盾糾結,眉頭舒了又皺,實在很難形容。
好半響徐老爺才開口,說“既然遞了拜帖,沒得不見的道理。去告訴夫人,貴客明日要到府上來小住,你讓夫人準備一二,也莫要太高調了,隻當是正常親戚的走動便是了。”徐老爺眼神有些呆愣,說完才發現二姑娘還在書櫃前未走,說道“衿兒,你先回汀蘭苑去。”
待大管事也告退後,徐老爺捏了捏拜帖,想將帖子放下,又不自覺握緊,猶豫再三,才說“應容,你我雖然相識時日不久,我卻深知你為人,現在為兄有一件事頗為緊要,你常常來往京城,現下的局勢你最為清楚,還得煩請你為我拿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