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恩錄!
聽到有人搭問,忙回神來看,一位年輕俊秀的青年,著素袍,單手握經書,麵露微笑,頗為儒雅,正等他答話呢。棋肅羽拱了拱手道“初到寶地,想尋店住下,再做啟程。”
那青年一聽,依然笑容不改道“恐怕另兄台失望了,素葉城中並無旅館,除了本地住戶,大家都是累即坐,困便躺。”
然後指向滿地紅葉道”有如此天作溫床,何必尋旅問舍呢。“
棋肅羽頓時呆住,偌大一個素葉城,竟沒有客棧,要說他也並不是嬌氣之人,席地坐睡也無不可,可萬一天公不作美,睡到半夜下雨了怎麼辦。
仿佛看出棋肅羽的疑惑,青年道“此地終年難遇雨水,但是氣候不燥不熱,如此與天地同眠,豈不美哉。“
棋肅羽不可置否,當即謝彆了青年,騎上馬,想尋一個僻靜乾爽的角落,暫為休憩。不過他越是走越是覺得與這些人有些格格不入,這裡文風盛行,人們所議論的也是治國安邦、心係天下的大事。
左邊一言道夫理國者,必懷大德,仁德先行,能才居後,德才兼備者為最。
右邊一語道古來聖賢者寥寥,況求天下人皆聖賢呼?治必依法,嚴明公正,倡德而從輔之,方得久安。
這邊又一人道世間之疾苦,源於惡,若曉以因果,驅惡勸善,則善者眾,上下皆歡樂也。
那邊有一人道萬物皆有靈,自然亦有序,儘可聽之任之,何問浮沉?
幾人爭論不休,見棋肅羽牽馬迎麵走來,忙將他拉進來,問道“這位兄台,方才我幾人的言語你都聽得真切,不如就請你做個高下評判吧。“
棋肅羽百般推辭無果,隻得道”在下毫無學識,實在擔不了這個評判之人。“
但是幾人不從,非要他說指出個高下來,棋肅羽無奈,道”諸位在此論道,本是件雅事,都是各抒己見罷了,若爭論高下,豈非墮了俗,況且‘道’向來隻論深淺,何來高下呢。“
被棋肅羽這麼一說,幾人不禁麵有愧色,深感如此。
天色逐漸暗下來,棋肅羽牽著大黃馬,便繼續往前走了。過了許久,棋肅羽才緩緩收回心思,才想起要趕緊找地方安頓一下,可是夜色朦朧,愈是難尋了,忽然看到前方不遠處不知何時亮起了一盞燈。
而且,對了,為什麼聽不到一點點聲音了,剛剛還嘈雜入耳的讀書聲,喧鬨聲,不知什麼時候斷了。雖然已經入夜,但也不至於看不到一個人影了,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再者說也該點燈吧,可是除了眼前那一盞燈,再尋不到一點燈火。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自己和大黃馬,還有那盞燈。
多想也無益,不如去一探究竟,於是他乾脆翻身上馬,朝著燈光處馳去。奇怪的是眼看那盞燈明明隻有幾十丈的距離,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到。
近了才瞧清楚,一盞馬燈掛在屋角,木屋灰舊,似是好些年頭了。木屋沒有門,裡麵是直敞著的,在門外都能看到綽綽燭影。
“是哪位朋友到訪啊?還請進屋杯茶相敘。”一個男子的聲音從裡麵悠悠傳來。
棋肅羽心想,既然都來了,總得見上主人一見,當即下馬,闊步進入屋內。與屋外的溫熱不同,一進屋便感受到涼風習習,如沐河岸春風。隻見一人背身而立,整理著一盆綠植,聽到人進來,便轉過身,隨即驚訝道“你是何人?竟能尋得到這裡來。”
棋肅羽一聽此人頗有責備之意,自己確實有些冒犯唐突,便作揖道“在下也是尋燈而至,並無冒犯之意,還望先生見諒。”
男子瞬間卻不在意了道“憑你這聲先生,便不算冒犯了。”隨後一頓道“原來你是騎了馬來,還是匹靈馬,難怪能闖進來。“
聽到男子誇讚大黃馬是匹靈馬,棋肅羽有些得意,剛想稱一句先生慧眼,可馬上想到此人並為見到大黃馬,如何能知是靈馬呢?不禁問道“先生如何能知我這馬是匹靈馬呢?”
男子不以為意,仰笑道“天下又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這男子如此狂言,棋肅羽也懶得抬杠了,反而心生一些希望,既然他認為自己無所不知,那不如試探一下他是否知道師父的行蹤,畢竟師父可是江湖上名聲大響的人物。於是道“既然先生有通曉萬事的本領,那在下冒昧有一事相詢。”
男子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仿佛對自己擺弄的盆栽很滿意,然後轉身伸手將棋肅羽引向茶座,道“不急,相遇便是緣分,來品品我的茶如何?”
棋肅羽看到男子的麵容,突然有些驚呆,心中非常肯定此人一定在哪裡見過,真是熟悉,不,應該是親切,可一時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怎麼?嫌棄我這陋室粗茶?”男子見棋肅羽站著不動,發問道。
棋肅羽回過神道“沒有沒有,先生請坐。”
男子這才坐下,將炭爐上的小茶壺提起來,倒出茶水在公道杯中,然後又從公道杯分到一個長杯中,遞給棋肅羽,棋肅羽拿起就往嘴裡送,男子趕忙拉住他說“這是聞香杯,聞而不飲。“棋肅羽有些尷尬,隻得裝模作樣聞了聞,這奇人果然有奇茶,隻是聞此茶香,便覺頭腦明朗,雙目清和。
“有事就問吧。”男子終於倒好了茶。
“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棋肅羽將聞香杯遞還給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