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簪子,是你給莫羽的,是不是?”
“是。”
“莫羽是你極力留在‘良品鋪子’的,是不是?”
“是。”
“鋪子裡出了死玉的事,是不是?”
“是。”
一聲聲應下來,蘇言也不知道在和誰置氣,一下比一下應得快,也應得堅定,生怕溫染沒聽見似的。
“你那晚查出了樹脂的事情後,是不是去了納蘭家?”
“是,他綁的我。”
“綁了你,那為何又放了你?”
“”
難道要她說,因為她用扳倒溫家這個借口換來的麼?
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納蘭璟為何那日那麼反常,但是到了今天,卻好像有些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蘇言的沉默無疑又在溫染心口插上了一把刀,這下紮的狠了,連唇色都白了。
整個人就像風中殘燭,憔悴了許多,握著椅子的手驟然收緊,不知道是在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去,還是在抑製自己的情感。
“蘇言,你心裡便沒有半分愧疚麼?”
“我愧疚什麼?”
她本可以樂得逍遙,將這檔子破事拋之腦後,大不了一走了之,就算當個逍遙自在的小乞丐,也能高興快活一輩子。
她為什麼非得趟這渾水?
如果說前麵還是為了銀子,那後麵呢?
從她在閻王那兒知道納蘭璟的計劃後,她拚死拚活就想保住溫家,為的什麼?
難道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句——蘇言,你心裡便沒有半分愧疚麼?
原來疼到極致,便是連呼吸都像在刮刀子。
蘇言初中的時候極愛看青春疼痛文學,長大了倒覺得矯情,以為作者肯定是為了渲染青春的肆意妄為和刻骨銘心,才故意寫得那麼誇張。
可到了現在,她才知道,那都算是寫得輕了。
比起溫染的憔悴,蘇言的情況可嚴重得多了,可是她硬是沒皺一下眉頭,甚至身子挺得筆直,堵在心裡的,除了難過還有委屈。
“溫染,你以為,是我出賣了你是麼?”
“不是麼?”
輕飄飄的三個字,卻一下擊垮了蘇言的意誌,就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了她的脊梁上,讓她渾身一顫。
蘇言本有千言萬語可以反擊,甚至一條條一件件找出破綻來,讓溫染看清楚了她到底有沒有做任何一件對不起溫家的事。
但在這三個字麵前,全都顯得蒼白無力了。
他不信她。
說再多,也成了狡辯。
無力感幾乎是在瞬間就包裹住了蘇言,不停地拉扯著讓她往下墜,身體的知覺在慢慢消退,她知道自己要是再待下去,非得倒在這兒。
既然都撕破了臉,那總得給自己留點麵子。
“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是,莫羽一開始就和我串通好的,我們和納蘭璟也是串通好的,為的就是搞垮你溫染,搞垮溫家!現在目的達到了,我很高興,溫染,你也有今天。”
蘇言本想笑的,就像是奸計得逞的反派一樣,笑得猖狂而肆意,卻從咽喉裡溢出一陣苦澀,苦得她眼角的淚終究沒留住,“啪嗒”一下掉進地裡,瞧不見蹤影。
既然笑不出,那就來個帥氣的背影,蘇言轉身的刹那,臉上的表情終究沒有繃住,“簌簌”落下的兩行清淚,冰冷著她已經沒有溫度的臉龐。
走出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要不是她手快扶住了門框,非得在溫染麵前再出糗。
走到街上,清冷而孤寂的街道一下吹醒了沉在苦海裡的蘇言。
來了這裡這麼久,才發現除了溫家,她竟然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身上更是沒有一兩銀子,就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帶著。
想著,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裡頭裝著的,是溫染先前送給她的一塊玉,當初有多歡喜,如今便有多諷刺。
恨向膽邊生,猛然舉起手便要往地上砸,卻在要鬆手的刹那,好像要把一顆心都砸碎了一般,突然舍不得。
終究是拽緊了放在心口,一下沒了力氣跌倒在地上。
壓抑了許久的悲傷,此時變成了洪水猛獸,將蘇言圍了個水泄不通。
悶在膝蓋裡的哭聲,似一聲聲悲鳴,劃破了黑夜,傳到了街角一人的心裡。
那人往前剛挪了一小步,就不知道被什麼攔住了,握緊的拳頭猛地砸在一旁的牆上,細小的石子嵌進了肉裡,也不過讓兩道筆挺英氣的眉毛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