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太太!
吳大海家的正在廚房裡和她兒子大壯偷吃點心,邊吃還邊教訓兒子道“你怎麼就不學你大姐放機靈點?以後多多往大姑娘跟前去露個臉,可比跟著大爺強。”
吳大壯嘴巴裡塞滿了酥肉包子,顧不得說話隻不停地點頭,心裡卻是想大姑娘小氣得很,哪裡有大爺慷慨大方?在大姑娘那兒露再多次的臉也不見得能得什麼好處呢。
吳大海家的看著隻知道憨吃的兒子,頓時懊喪得很,怎麼三個孩子,隻老大春燕的性子隨了自己呢?秋燕和大壯一看就像他們那沒有的老子,真是氣死人了。
不說吳大海家的這點小心思,邢芊芊領著弟妹回到家裡後的第一件事,卻是將家裡的賬簿拿了出來,準備和弟弟妹妹們將邢家的家底給說清楚。
“你去將院子裡的衣服都洗了,彆在這兒招人眼。”邢芊芊對一臉殷勤的春燕道。
“大姑娘,洗衣服這些粗活一向是秋燕乾的,我還是留在這兒伺候你們吧。免得一會兒您要喝茶都沒人端茶呢。”春燕卻不想出去,忙笑著道。
可惜此時的邢芊芊卻不是從前的邢大姐,對於春燕這等油滑卻沒本事的人最是厭惡,皺眉冷聲道“怎麼,我的吩咐你是不聽了?”
春燕被邢芊芊眼裡的冷芒給嚇到了,忙出了屋子,卻是跑去了廚房裡,對著準備做飯的吳大海家的道“娘啊,大姑娘傷好了後怎麼變得又冷又嚇人了,那眼珠子隻盯著我,我的雙腿都快發軟了。”
吳大海家的不以為然,瞪了春燕一眼道“沒看到你娘我在忙?還不快過來幫忙?秋燕那死丫頭也不知死去哪兒了。大姑娘以後可是公侯家的太太,說不定還是有誥命的人呢,厲害點那是應該的。”
春燕坐在灶台下往裡頭添了一把柴火,心裡還有些餘悸地道“大姑娘的厲害不一樣不一樣……對了,娘,晚上你可得好生教訓下秋燕那死丫頭,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竟得了大姑娘的喜歡,得了大姑娘的吩咐去買糖去了,反倒是要我洗衣服。”
吳大海家的聽了卻是一喜,“你妹妹得了大姑娘的喜歡?哎呀,這可是好事呀。大姑娘要進榮國府的門,自然不能隻帶一個陪嫁丫頭的,若是你和你妹妹都跟著大姑娘去了,那可真是咱們家的運道啊。”
春燕卻是不高興了,暗道妹妹秋燕那粗蠢的樣子,進了榮國府可不要丟臉死了。
正房裡,邢芊芊冷淡的眼神掃過神色兀自不平的邢二姐,一雙大眼四處轉溜的邢三姐,以及懵懂不知事情的邢德全,也不含糊,直接道“自從爹去世後,咱們家的情況到底如何,我不說二姐、三姐你們倆也知道一些,為了咱們爹娘留下的家業,我才想出法子定了與賈家的親事。我知道二姐、三姐你們倆心裡在想,我這是得了便宜就賣乖,人家賈家是公侯府邸,就算是填房也是我高攀了,是不是?”
邢二姐的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她如今十四歲了,知道結一門好親事的重要性。對於大姐將嫁進榮國府去做大太太,她心裡自然是各種羨慕嫉妒的,甚至隱隱怨恨起自己的年歲太小,不然自己的長相不比大姐差,性子卻是比大姐好,女紅和廚房的事情都不差,怎麼看自己也比大姐更有資格嫁進賈家的。
邢三姐不過十一歲,卻是比邢二姐更刁鑽,又愛好虛榮,素來就覺得邢大姐仗著是長姐的身份將家裡好的東西占著為己用,半點也不為二姐和自己考慮,而對於邢大姐能夠嫁入公侯府邸,更是憤憤不平。從前每次鬨騰,邢三姐可是比邢二姐鬨騰得更凶的。
兩人聽了邢芊芊的話都有些羞窘,這可真真說中了她們倆的心思了。邢德全卻是不懂三個姐姐之間的小心思,他看了眼邢二姐又看了眼邢三姐,小聲開口道“大姐,不是說能夠與賈家結親是大好的事情嗎?”
邢芊芊對著邢德全露出了個淺笑,看向邢二姐、邢三姐的目光卻是更冷了,“你們倆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一歲了,竟然還不如全哥兒兒這七歲的孩童明白事理。你們隻道我是攀上高枝了,卻不想想以咱們的家底,人家怎麼看我。就是鄉下人家,嫁妝淺薄的媳婦也不得婆家歡心,被公婆早晚折磨的還少了?咱們邢家如今這點家底,不過是比一般莊戶人家好點兒罷了,人家賈家眼裡,我就是個上不台麵的窮酸人。”
“那怎麼一樣?大姐你可是嫁給賈家大老爺做正頭太太的,便是嫁妝淺薄了,誰敢給你眼色看?”邢二姐不同意道。
“怎麼不一樣?二姐、三姐大概不曉得這榮國府大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如今快三十歲的人了,除了死去的太太張氏外,姨娘通房一屋子,平日裡的愛好就是摟著小妾喝小酒,再不就和狐朋狗友一道胡鬨(買古董?),身上除了一個世襲的一等將軍爵位外,既無才也無德,所以壓根就沒有得什麼官職。不然你們以為是什麼?京城那麼大,怎麼就沒合適的人家女兒願意嫁進賈府去做繼室的?”邢芊芊冷笑著將賈赦的為人給說出來了,隻這一樣,邢二姐與邢三姐心裡的不平應該就會消去不少的。
而確實如邢芊芊所想的,邢二姐、邢三姐十幾歲的年紀,最最是憧憬出身好又人品好的公子哥的時候,此時聽邢大姐一說,從前的美夢被戳破了,當即有些不敢置信起來。邢二姐驚道“這賈家大老爺如此不堪,大姐你,你為何還想儘辦法花了不少錢財去謀這門親事呢?”
邢三姐則是有些懷疑道“大姐說的可是真話?不會是故意拿話哄我們的吧?”
邢芊芊暗歎了口氣,原主邢大姐不算太照顧三個弟妹,什麼事情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邢二姐、邢三姐有樣學樣也就更加自私了,三姐妹之間真心少反而齷齪居多。這樣的姐妹關係,讓邢芊芊都有幾分無力。
“我說的是真是假,等以後你們去了京城,一打聽就知道了。至於我為何花儘心思謀得這門親事,自然是為了護著我們家不多的家業了。這兩本賬簿上記得清清楚楚,你們看看吧。”
邢二姐、邢三姐倆人翻起了賬簿,越翻臉色便越白,待兩人交換了看完了兩本賬簿,兩人的嘴唇都白了。
“大姐,咱們家如今最大的家底是鄉下那三百六十畝的地,以及城東的兩間賃給彆人做買賣的鋪子?怎麼會這麼少?這這加起來,隻怕還不足三千兩銀子。”邢二姐雙眼失神地道。
邢芊芊語氣沉重道“怎麼可能有三千兩銀子?除非是賣地,不然這些地都是佃給彆人種,每年我們家能得一百兩銀子的收入;而那賃給彆人的兩間鋪子,一年收的租金是三百餘兩,這些加起來還不過四百兩銀子。我們姐弟四人的衣食花銷,全哥兒將進學堂的花銷,吳大海家一家人的月錢等等,一年下來,家裡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攢下來。可是不到一年我就要出嫁了,然後是二姐,再過不了多久是三姐,全哥兒也差不多就要成家了……這一筆筆算下來都是需要錢的。”
邢三姐想起族人裡那些衣食都堪憂的人家,嫁女兒就是賣女兒,誰家給的聘禮多就答應人家,便是對方是七老八十的蹶子也無所謂。她可不想落到那個境地去,她忙急切地道“那咱們的地可千萬不能給人搶了去。”
邢二姐算是明白了邢大姐的意思了,她想起了之前族人們逼迫他們姐弟的嘴臉,再看邢芊芊的眼神也比從前真心一些了,“難怪大姐你之前和族人們頂著鬨,這三百多畝的地可是咱們四姐弟安身立命的家底了,給人奪去就完了。”隨即有些羞愧地道“大姐,你是為了保住這家底才謀得賈家的親事,是不是?”
邢三姐想起之前的小心思與憤憤不平,也紅了臉。
邢芊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隻要邢家姐弟此後齊心了,家裡內部平穩,許多事情辦起來也就容易得多了。“之前我也有不對,沒有將其中的道理和你們說明白。不過現在說開了,我們就該一起想法子將我們的家業給撐起來,其他的不說,起碼我們姐妹三人的嫁妝得攢起來,總不能光指望這三百多畝的地呢。其次,則是想法子讓族人不再來打我們家業的主意。我猜想他們現在想著是怎麼想汙了我的名聲,賈家悔婚後咱們就沒有了靠山,再來謀奪咱們家了。”
邢二姐、邢三姐都驚嚇住了,邢忠更是一臉驚惶地看著邢芊芊。
“大姐,咱們家除了吳大海就是婦孺弱小,不如去買些健壯的奴仆來?”邢三姐急切道。邢二姐聞言連連點頭。
邢芊芊笑道“健壯的奴仆要買,但這治標不治本。我的想法是將那三百六十畝地全都賣了,他們則無法可想了!”
“不行!”邢二姐騰地站起來一口否決,“大姐你方才都說了,這地是咱們姐弟四人安身立命的根本,現在卻又說要賣地,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說這麼多就是哄我們同意你賣地?”
邢三姐的眼裡也露出了懷疑之色。
邢芊芊深知邢家姐弟之間信任的建立,不是一日之功。暗歎了一聲方正色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的意思是,賣掉江寧的地和鋪子,隻留下這小宅子。然後我們姐弟四人進京去置辦家業。不然我出嫁後,你們想想憑著你們幾人可敵得過族人的謀算?”
“進京?”邢二姐、邢三姐對於繁華帝都未嘗不曾向往過,可是一想起自家家底的淺薄,就沒有進京去的勇氣。最小的邢德全抓住了邢芊芊的胳膊,大眼裡有些不安“大姐,你們到那兒去可得帶上我,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邢芊芊看著邢德全,他還是個孩子,雖然不算聰慧,但卻是四姐弟裡唯一的沒有染上太多成年人陋習的人了。既然如此,就不能放任他長成紅樓裡的傻大舅。進京了,無論是學文還是習武,想來好的書院和先生都不難尋的。
邢芊芊微微一笑“這是自然的,我們不會拋下你的。”隨即看向邢二姐、邢三姐“你們倆好生想想吧,想好了就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