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太太!
邢芊芊甫一回府,就聽陪嫁的小丫鬟桃心說了柳姨娘之事,待聽說王夫人竟是將柳姨娘給接走了,當即氣得摔了手裡的杯子。吩咐修梅幾個丫鬟道“服侍我更衣,我這就去問問二太太,她哪裡學來的規矩,竟管起大伯子屋子裡的事兒來了!”
邢芊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榮禧堂“問罪”,賈赦在書房裡知道了,卻是樂得摔壞了一個杯子,隻巴不得邢芊芊的戰鬥力再強些,好好地踩王氏一腳才好。
王夫人才安頓好了柳氏,正靠坐在榻上,邊讓丫鬟銀珠捶著腿兒,邊聽周瑞家的在一邊奉承著,猛地門簾子被掀開了,一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太太,不好了,大太太,帶著好些人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王夫人一時還沒聽明白,隻是狠瞪了小丫鬟一眼道“太太我好著呢,到底怎麼回事兒?”
那小丫鬟緊張地道“大太太帶著好些人麵色不善地過來的!”
王夫人神色微微一變,邢氏過來的?她不禁看向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卻是看出來邢芊芊是個不按牌理來的人,隻怕還真的會做出潑婦樣的事兒來,忙勸王夫人道“太太,不如我們現在就去老太太那兒避一會兒?邢氏再凶悍,想來也不敢在老太太那兒鬨騰開的。”
王夫人忙點頭,扶著周瑞家的胳膊,就匆匆從後門去了賈母的院子裡。
邢芊芊在榮禧堂裡撲了空,猜到王夫人定是避去了賈母院子裡,她瞧了眼秋燕幾個抱在懷裡的禮物,暗想幸好自己準備充分。
進了賈母的院子裡,邢芊芊給賈母行了禮就開始請罪,“老太太啊,是兒媳不好,不想回門這麼短的功夫,我們院子裡就出事兒。”她轉頭看向王夫人“二太太,我們柳姨娘可還好?孩子可還好?哎,真是辛苦你了,隻是喊個大夫瞧瞧,讓丫鬟婆子小心照料著便是,何必非要將柳姨娘移走呢?她本就不好,這一移動豈不是更加不好了?”
“好了!”賈母冷冷地打斷了邢芊芊的話,“王氏也是一片好心,你一說倒是她的錯了?老大子嗣單薄,柳姨娘有孕,你該吩咐人好生照料才是,可你是怎麼做的?倒有臉追著王氏不放了。我告訴你,是我囑咐王氏將柳姨娘給移出來的。我擔心再讓人給你照顧,我是彆想見著柳氏肚子裡的孩子了。”
“老太太!”邢芊芊一臉的委屈,“您可不能冤枉我啊!我雖沒生個孩子,卻也見個孕婦是怎麼照料的。衣食上我真真是吩咐院子裡的人半點不得怠慢的,也吩咐了她不用來我那請安,隻需好好養胎就成了。這樣還做得不夠嗎?”
賈母慢吞吞喝了一口茶,才道“罷了,我就看在你初初進門也沒做過胎的份上,姑且饒了這一回。否則,柳氏肚子的孩子有個不測,我定不會這樣算了。”
“是,多謝老太太仁慈。”邢芊芊心裡暗嗤,嘴裡卻說得好聽。起身後,才吩咐童媽媽幾個拿出給賈母帶回的禮物來,“老太太,這是我兩個妹妹親手為您做的鞋,不知合腳不合腳?您試試?”
“嗯,她們費心了。”賈母掃了眼那銀灰色的緞麵上繡著蘭草圖樣的鞋子,便讓丫鬟接過收了起來。她不欲同邢芊芊多說,便擺手道“你今日回門想來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給老大帶個話,讓他晚上也不必來請安了,都歇著吧。”
“是。”邢芊芊應著行了禮,就出了賈母的院子,至於柳姨娘,她知道,賈母既然說了是她的吩咐,在迎春出生前,也就彆想將柳姨娘給接回大房了。
邢芊芊暗自回想著賈母和王夫人的神態,猜想著她們心中所想,不想在拐了彎兒的甬道處,與賈沁蓉身邊的小丫鬟撞了個正著,不想那小丫鬟在倒地前,悄悄地塞了張紙條子與邢芊芊手中。
邢芊芊一回屋裡,就打開那丫鬟塞的小紙條兒看了。見童媽媽幾個都一副想看卻忍著的樣子,笑著丟給了她們,“你們也看看,這個二姑奶奶,難怪嫁進陳家那樣的商戶人家,都過成如今這樣子,當真是沒腦子。”
童媽媽點頭同意,“太太說得極是,這榮府裡頭到處都是眼睛,讓您戌時初去小花園後頭的亭子相見?她以為不會被人發現嗎?有要事告知太太您,就不能正大光明地來與太太您說啊。”
童媽媽很是看不慣賈沁蓉縮頭縮尾的行事做派,任是再重要的事兒,也是不願意邢芊芊真的去見的。
邢芊芊極其同意童媽媽的話,她是不會去見賈沁蓉的,就算見也是正大光明地見,不會讓賈母和王夫人抓到什麼把柄來。
“一會兒秋燕你帶著桃心、柳心兩個去三位姑奶奶處,將我今日從邢家帶回的禮物給分送了,順帶請三位姑奶奶明日來我這兒小坐,就說我請她們明日來說說話。”
立在修梅身邊的秋燕忙應了,卻並未立時出屋,而是道“給幾位姑奶奶的禮真個是那些緞子?說起來那也是今年春天金陵最時興的料子呢,太太就不留點兒?隻怕二太太那兒知道她與幾位姑奶奶的禮是一樣的,肯定會生氣的。”
邢芊芊笑道“我正巴不得她生氣呢。好了,彆多說了,快些去吧。”
秋燕忙福了福,這才出了屋子喚了桃心和柳心,領著兩個壯實的婆子抬著一隻大藤木箱子往客院去了,半點也沒有避人的意思,不多時滿府裡頭都傳遍了。
王夫人尚在賈母的屋子裡未離開,聽到這消息時,哪怕是素來裝著不爭寬容的樣子,此時也氣得臉皮變了顏色,好半晌才帶著怒氣與委屈同賈母哭道“老太太您看,這邢氏這樣子,分明是半點不將老爺與我放在眼裡,給我的禮同三個姑奶奶的相同也就罷了,給珠兒和元春的禮,竟也和姑奶奶們的孩子略厚了一點子,我就生養了他們兩個,不拘我,便是老太太您也是疼他們得緊,如今邢氏卻半點也不將他們看在眼裡,我這做母親的怎麼忍得?”
王夫人已知道賈母和哥哥王子騰商議的辦法,這些時日裡不能動邢氏,隻在外頭做些手段針對賈赦。可要她就這麼強忍著邢氏做出的打臉事兒,她自己倒也能忍,可是事關兒女,她還真的不能忍了。
賈母卻是深看了王夫人一眼,眉頭緊緊皺起。說實在話,她心裡自然也是極其厭惡邢芊芊的,可是王子騰那日的話說得極其明白的,哪怕宮裡頭的貴人其實並不曾將小小的邢氏放在心上,但是這才受封誥沒幾日的媳婦出事兒了,哪怕沒人查出半點不妥來,宮裡頭的聖人也會覺得被榮國府輕視了,自然就會生出不喜之心來。隻要想著這點兒,對邢芊芊再多的厭惡,她也會忍耐下去的。
可是王夫人這個兒媳,賈母知道,可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當即警告她道“便是難受也得先忍著,外頭的事兒還未起頭呢,若是因為府裡鬨騰開而影響了外頭的事情,不管我這老婆子心裡高興不高興了,你二哥那兒就不好交代了。”
王夫人被賈母這樣一說,心裡著實堵得難受,那臉色不由地就有些陰沉。隻是她也不是個傻的,知道外頭的事情最為緊要,終是強忍住了心裡的不滿。可一出了賈母的院子,她便先往安置柳姨娘主仆的小院子去了,一通噓寒問暖之後,很快滿榮國府裡頭就傳起了閒話了,什麼新進門的大太太放不得人,竟是對著懷了身子的柳姨娘動了歪心思;什麼二太太心懷慈善,不顧大太太的不滿,不但幫了柳姨娘,還接出來親自照看著雲雲。
而榮國府的小人和寧國府的下人本就是糾纏頗深,許多家生子兒原先就是一家子,這樣子的閒話很快就傳到了寧國府去,如今寧國府裡頭,老爺賈敬天天兒鬨著修道兒,太太許氏是個燈芯樣兒的人諸事不理的,大爺賈珍雖是在死了老婆的孝期裡頭,可也天天抱著美貌的小妾丫鬟尋歡作樂,下人們閒話傳了一籮筐也不曾放在心裡頭,很快這閒話便傳到了外頭去了。
隻是偌大的京城裡頭,皇親貴族達官顯貴眾多,榮國府在其中彆說是一流了,便是二流也算不上,故而榮國府小小的流言在外頭傳了兩日當真是水花也沒濺起一個就被新的閒話給替代了。這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邢芊芊搖頭歎了一番,就思索起賈沁梅透出的那消息,竟是王子騰被賈母請來賈府了一趟,還故意掩人耳目,使人瞞著硬是沒將消息傳到大房這邊來。她可不相信,賈母尋了王子騰進府來,就是商量出這對自己無關痛癢的流言來。
不過,也不待邢芊芊去猜測王子騰進府後的目的,其後幾日出的事兒讓她立刻就明白了王子騰和賈母的打算,他們竟是直接將目標放在了賈赦身上!也是,隻要整到了賈赦,自己這個大太太又算什麼呢?隻怕身上的誥命都變得尷尬起來了。
林海那兒的行動也太慢了!邢芊芊暗道林海和賈敏彆是在敷衍賈赦吧?如今外頭可都是賈赦不孝不恭的傳言呢,什麼孝期裡頭抱著丫鬟鬼混,什麼十五六歲時就覬覦老父身邊的姨娘,什麼偷盜公中財物的……邢芊芊有些著急起來,要不要和賈赦一道再往林家走一趟呢?邢芊芊有些忍不住站了起來,低低喊了童媽媽交待了幾句,就借口去了前頭書房尋賈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