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太太!
賈母在林家大門前遇上兩位禦史,心裡也就越發覺得賈赦是打定主意要置賈政於死地的。見到來迎的賈敏,也沒多大的興致說話,隻是心不在焉敷衍了兩句,就催著賈敏帶她去見林如海等人。
賈敏無奈地應了,她知道賈母既親自來了林家,就不可能由著自己給拖住的。隻是賈敏也沒有點破林海領著兩位禦史去了小花廳裡,她直接扶著賈母進了書房。
賈母見屋裡隻賈家人在不見其他人,利眼橫了賈敏下,方對賈赦嗬斥道“你這個孽子,你說你來你妹妹家做什麼?”
賈赦雖對賈母寒了心,但是這二十多年裡,他早就習慣了在賈母麵前低頭,此時被賈母一罵,他就縮了下肩膀,支支吾吾地道“我來妹妹家自是有要事的,我這麼大了,總不需事事都還得向老太太您回報吧?”
賈母冷笑道“你倒是翅膀硬了,敢頂撞你母親我來。你以為我不知你來你妹妹家打的是什麼主意?你妹妹早就寫信與我說了,找禦史彈劾你兄弟,你可真是好大哥啊?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念手足之情的混賬?你這是要你兄弟的命啊!我告訴你,你若是不打消這個主意,我明日就去順天府去告你忤逆不孝!”
賈赦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不知賈母是故意嚇唬自己還是真的會去告自個,他憤憤地看了賈母一眼,隻是要他就這樣放棄了他還真不甘心。他看向邢芊芊,隻望這個厲害老婆能有什麼好主意來。
邢芊芊當然不會讓賈赦失望的,她站在賈赦身邊與賈母道“老太太明察秋毫,竟是知道了我們老爺打算請禦史主持公道彈劾二老爺的事了。彆的事情暫且不說,隻我們老爺瞞著老太太,確實是一番孝心的,就是怕老太太您知道了氣病了。可這公道又不能不討,兒媳就有一句話問老太太,我們老爺到底是不是榮國府的繼承人?”
賈老太太還當邢芊芊一來就是各種哭訴,竟不料她丟出的是這麼個問題,不由得臉色變了變,連看了她兩眼。
“你這話從何說起?老大如今已承襲了老國公的爵位,雖是降等襲爵的,可誰不是說他是榮榮國府的繼承人?”
邢芊芊的眼角掃過冷眼看著自個的賈政,卻是挑眉不解地說道“聽老太太這麼說,我倒是不懂了。我們老爺既是榮國府的繼承人,老國公也不在世了,那為什麼這榮禧堂卻是二老爺一家在住著呢?難不成這榮禧堂不是榮國府的正房?難不成襲爵的是我們老爺,可這府裡當家的卻是二老爺?這可真是聞所未聞那。老太太,還請您老給我解解惑呀,我當真是不明白了。”
自從邢芊芊進門起,賈母就知道這個邢氏是自己當初看走了眼的,若非是王子騰說先弄倒了老大再說,反正這邢氏也就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她定不會忍著邢氏這些時日的。如今聽邢芊芊這麼說,賈母自是不敢大意了,可她終究是在榮國府過得太過順遂,被奉承久了,隻以為自己能壓過邢恰年的。故而她沉了臉,冷眼看著邢芊芊道“隻衝著你這些話,我們賈家就可以休了你!他們兄弟兩人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多嘴多舌。”
邢芊芊卻揚了唇說道“老太太,我雖然是大老爺的繼室,卻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進的賈家的門,既是大太太,老太太你一日不曾休我,我就一日能問得。老太太既不能解惑,我們老爺又要公道,沒法子了,就隻得尋禦史求公道了。便是明日老太太去順天府告我們老爺,這公道也是要討的。反正我們老爺住不進榮禧堂,被人笑話是個假爵爺,總是被誣告了,也與現在沒什麼差彆。”
“住口!”賈母騰地指著邢芊芊道,恨不得扇她一耳光,“你們老爺要公道?假爵爺?當初老國公新喪,老大那個不爭氣的熱孝還沒過就抱著丫鬟吃酒玩樂,還將前頭的老大媳婦氣得早產,這樣子不孝的東西,若非是我強行壓下來,他能襲爵?還有臉提住進榮禧堂的事兒?”
邢芊芊眼角一掃,見賈赦一張老臉上滿是羞愧與不自在,心裡是信了大半的。可就算如此,該說的話還是得說,“老太太也彆儘往我們老爺身上潑臟水了。大老爺再胡來,也不能熱孝裡頭胡來的。更彆說還有老太太您和前頭大太太看著他。出了這樣的事情,九成可能是大老爺給人算計的。一個美貌的丫鬟,一壺加了料的酒,就算是聖人也會著了道。至於是誰在背後算計,不是很明白嗎?誰得益呀?二老爺嘛。”
甭管邢芊芊有沒有證據,她這番“推論”還彆說,這邏輯可是真清晰啊。賈敏愣了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賈政,賈赦也呆了下,隨即暴跳起來衝向賈政就舉起了拳頭“好你個老二,我就說嘛我再好色,也不能老爺子熱孝裡就青天白日地和丫鬟胡鬨還讓人給抓了,原來一切都是老二你在搞鬼……”
賈母先是無語,再看賈赦對賈政拳腳相向,氣得不行,讓他們住手也沒人聽她的,無奈下隻得舉起手裡的紫檀木拐杖就對著賈赦打了過去,“給我住手!邢氏不過是隨口說說,老二什麼時候算計過你?你自己好色還怪彆人了?沒腦子的東西。”
賈赦揍了賈政一頓,哪怕挨了賈母幾下,心裡也樂翻了天。
賈母冷笑地對邢芊芊道“這些沒有根據的話就不必說了,你也彆想著給他尋當初大錯的借口了,錯了便是錯了。老大好色誰不知道?他的那些個小妾通房可是老二的幾倍,更彆提那些不在人世和打發去了莊子上的人了。
“是,錯了便是錯了。不管大老爺當初是真的犯了大錯,還是被人陷害的。可我又奇怪了,大老爺當真是本心犯下這等大錯,老太太你若秉公處理上奏朝廷,想來朝廷也不會讓大老爺襲了這爵位的。而繼續讓大老爺襲了爵,無論是什麼事情,都不該是阻擾大老爺入主榮禧堂的理由。老太太,從前的事情暫且不論,隻說現在,榮國府裡長幼無序三歲的小孩都知道,公理是在我們老爺這邊的。哪怕老太太你去告我們老爺忤逆,這公道我們也是要討的。再說了,老太太你就真的舍得賈家祖宗掙下的榮國府嗎?親母告大老爺,大老爺是完了,可二老爺也不會得了什麼好去,朝廷又怎麼會讓榮國府繼續存在呢?”
“就是,大不了雞飛蛋打,我和老二誰也討不了好去!”賈赦插嘴道。
賈母瞪了賈赦一眼,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她明白自個手裡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賈赦同邢芊芊聽話的籌碼了,可是要她就這麼和老大夫妻低頭,她如何甘心,如何甘願?
還是賈敏忍不住,給邢芊芊投去了個哀求的神色,就與老太太道“老太太,大嫂雖說無理了些,可她說的未嘗沒有道理。長幼無序,那是亂家的根本呀。老太太,何不各回各位呢?”隨即又看向一直冷著臉不出聲的賈政“二哥,你一向以讀書人自居,就該知道鳩占鵲巢終究是不能長久的,你退一步吧!”
邢芊芊不知賈政心裡所想,她卻知賈母多少還算是個明白人,隻要自己這邊搭好台,賈母會做出選擇的。
“老太太,你若是要大老爺不去見那兩位禦史大人,也不是不可行的,隻要你在這兒答應明日就讓二老爺一家收拾東西,三日之內搬出榮禧堂。不然,說什麼都沒用。”
“邢氏!你敢威脅我!”賈母怒指著邢芊芊,聲音因為憤怒都已經變得粗啞了。
“這怎麼能說是威脅呢?這是我與老太太您談條件呀。說起來也是我們老爺顧念親情,不然早就請兩位禦史出手,二老爺彆說爵位了,就是他如今的官職,隻怕也難以保住。老太太,其中的利害關係,想來你是清楚的,隻要你一句話,我們老爺就能不去麻煩人家禦史大人呢。”邢芊芊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賈母無言地看著邢芊芊,片刻後眼裡的憤怒消失,轉為一片寧靜。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邢芊芊,這才與賈政道“政兒,你大嫂的話你也聽到了,回去後就和王氏說搬家之事吧。”
賈政如何不惱恨?可此時此刻,即便是他咬牙瞪眼都無濟於事,隻得低頭應了賈母一聲“是”,也不和賈敏並賈赦夫妻倆多說,而是扶著賈母低聲道“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兒子扶著你回府去吧。”
“老太太既然應了,老二你可彆想著回府去就不認啊,我可告訴你,若是你敢拖延,就等著被禦史參吧。”賈赦又在賈政心上來了一記重拳。
賈母冷冷地瞪了賈赦一眼,道“我既然應了你的條件,老二自然不會耍賴的。你們夫妻倆就不回去收拾東西?三天後就要搬進心心念念的榮禧堂呢。”
賈母冷眼掃了邢芊芊下,竟是不看賈敏,說完就扶著賈政的胳膊往外走。
賈敏心裡難受,邢芊芊拍了賈敏一下,這才與她道“替我謝謝林妹夫。今日我和你大哥叨擾不短時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有什麼話下次見麵再細說,或者也可以問問林妹夫。”
賈敏雖因賈母的態度有些受傷,卻也察覺出今日事態轉向肯定是有隱情的。目送拒絕相送的哥嫂離去,這才喚了紅綃去請林如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