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拴有些猶豫,“不好說。”
聞言青姿皺眉道:“怎麼不好說?”
“曾經也有人找過我,不過是一名男子帶著一個小女孩。”
青姿趕緊問道:“何時?”
何拴道:“此事說來話長。”
“既然要說,那你們就細細聽我講下去吧。我其實也是望神村的村民……”
何拴同樣是個苦命的孩子,一歲的時候生父在田間被蛇咬中毒身亡。沒過兩年其母帶著他改嫁。
身為一個繼子,日子自然難捱,頂多讓他不至於餓死凍死。
因為是繼子,繼父處處防著他,自己的生母為了能在新得家庭站穩腳跟,也不敢對他多照拂,所以在那個家庭裡,他是最底層的存在。
後來生母在繼父家生了另一個兒子之後,他的日子便更難過了。
家裡的房間不多,為了給自己的孩子留出房間,繼父便在屋外給他搭了個簡陋的棚子,時常用狗鏈子拴著他,活的跟看門狗也差不了多少。
生母懦弱,不敢求情,隻一個勁的叫他忍讓忍讓再忍讓,後來又生下了孩子,也就慢慢不將他當成一回事了。
於是,何拴這個人在這個家裡便再沒有一絲地位可言。
五歲前他的生活若是用慘淡無光來形容,那麼五歲之後,他的日子便隻能叫做永夜。
五歲,能利索走路之後,他便被繼父帶到田間勞作,吃不飽穿不暖,空腹上崗是常態。
在秋收冬種的時候,他便會被繼父用狗鏈子拴在田邊的大樹下幫著看管田裡的稻穀小麥。
也就在那時候他遇到了讓他銘記一生的女子——翠柳。
一日他照常被拴在那裡,在炎炎烈日下看管他,裡暴曬的稻穀,因為昨晚與早上沒有吃飯,整個人有些萎靡不振。
嘴皮乾的發白,餓的眼前發暈。
突然他聞到了一股麵食的香氣,是饅頭。
他恍惚的睜開眼看去,一直顏色褐黃卻香味撲鼻的饅頭正放在自己的眼前。
何拴目光往旁邊移了一點,就見拿著饅頭的是一隻小巧的纖纖細手。
在一移,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笑得溫暖陽光的清秀小女孩。
“哥哥,你是不是餓了,吃個饅頭吧。”
何拴一雙眼睛充滿了懷念,“那一幕我一直記得很清楚,那一年我十歲,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的光來尋我了!”
同是一個村裡的,風言風語的大家其實差不多都知道,小姑娘也大致知道了他的情況,心裡憐惜,便時不時地會拿點吃的去看他。
雖然何拴一直被拴著狗鏈,雖然很多很多的同齡人都看不起他,但是翠柳卻從來沒有嫌棄過他。
“拴哥哥,如果不喜歡那個家,就離開吧。”這是某一日,翠柳小姑娘再也看不下去之後哭著在他身邊說的話。
何拴突然便感覺眼眶發熱,在那個家裡,其實他並沒有什麼所謂,繼父始終是繼父,其實他如何對自己,何拴心裡並沒有什麼怨言。
可是他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卻一個個不拿他當人看,每每欺負他,侮辱他。
他的親生母親則一直在他麵前訴苦,“娘也不容易,養你這麼大,在這個家裡遭受了多少的白眼,你可莫要讓娘為難啊。”
“你是哥哥,平日裡讓著弟弟妹妹們些。”
弟弟們能去讀書的時候,她又說:
“能有個地方住,有飯吃,有衣穿,咱就彆不知足了,你父親,他就是那個性子,忍忍就過去了。”
“你也大了,娘也沒有錢給你讀書,你就勞作幾年,再找個活乾。你弟弟讀書要不老少錢,還要娶妻生子,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可都得你這個做大哥的幫襯著點。”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自己:若是不喜歡,那就離開。
那年他十二歲。
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何拴突然轉頭問翠柳:“那你呢?我走了,你怎麼辦?”
那時候的翠柳還小,還不懂那些心思。
不過何拴也將她的話聽進去了,自己心裡也早有了成算,在一次得了自有之後對那一家子人說:“我要搬出去住了,以後,可能就不會回來了。”
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在家裡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乾活也是一把手,他們又如何會放他離開?
於是繼父,母親,兩人對他輪番打罵,弟弟妹妹在一旁加油助威。
之後他便被關了起來,依舊是狗鏈子脖子上拴,滴水不沾,粒米未進,誓要他服軟。
眾望所歸,他自然是服軟了,又是一年過去,在他們終於對他看管鬆懈一點的時候便直接跑了出去。
什麼也沒拿,隻管自己逃出那個家。
逃出家裡之後,他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尋了個機會去了翠柳家。
“柳兒,我離開那個家了,我要出去賺錢,等你成年了就來娶你好不好?”
那時的翠柳大抵明白兒“娶”的意思,嬌羞應下,拿出了乾糧與一點銅板給他。
後來他換了幾份工作,輾轉到了現在的客棧裡,在裡麵做起了廚房幫工,過了幾年又做起了跑堂。
這期間他一直在攢銀子,時不時就會帶些銀子給翠柳,讓她攢起來。
翠柳也成了大姑娘,時不時就要去鎮上賣一些自己的女紅,這客棧便多是他們溝通感情的地方了。
青姿了然,怪不得在他做掌櫃後,這裡一直都沒有變化,原來還有這樣的原因在裡麵呢。
何拴道:“我和她聊了很多,我說要娶她,可是我沒有房子住,所以便拿出幾年攢的銀子去鎮上買了個小院子。還多出了幾兩銀子,我給她買了這隻挽花銀簪。”
說著何拴又從自己懷中將那隻簪子取了出來,愛憐的撫摸著。
他道:“這簪子她戴了沒幾天。”
那天他買了簪子興衝衝的回去客棧便有夥計來打趣道:“哎喲,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未婚妻來了沒見到你,才剛走沒多會兒呢。”
何拴聞言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我就是在這裡追上她的。”
他搬了兩個大石頭在這裡當坐凳,拉著她在樹下休息了一陣,而後笑著道:“柳兒,你先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