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拴著的土狗來了人連抬眼打量的精神都沒有,腦袋就那麼垂在兩隻前足上,本該充滿靈性的雙眸,渾濁一片。
豬圈內,一頭大黑豬也似那土狗,毫無活力,若非肚皮起伏,江無夜都以為其已經去了。
就連院中角落種著的一些冬季特有花種,都是蔫頭耷腦,死氣沉沉。
而前方的人……
從見麵到現在隻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似乎就是她能提起的最大精神了。
而江無夜分明記得,這女人以前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潑辣嘴碎,一張嘴隻要動起來能把你耳朵說出繭子。
如今,卻似一隻被人遺棄的貓咪,安靜得讓人難以接受。
“娘……無夜小叔。”
屋內,紮著衝天辮的四五歲孩童迎了上來,純真的眸子看了眼跟著的江無夜,似乎有所映像。
江無夜摸了摸孩童的腦袋,有心開口打趣一句緩和氣氛,但看著婦人灰敗的神情,心中一歎。
坐下,無茶無水,清清冷冷。
孩子在院中玩泥巴。
屋內,桌前。
兩個人就這麼靜默相對。
好一會,江無夜才打破了平靜,開口道“嫂子,雖然很失禮。但,我還是想問一句,長風大哥的武功,書籍可曾還在?“
對麵,婦人抬起了頭,看著江無夜麵容打量許久,最後眼眶微紅,氤氳了一層水汽。
這……
江無夜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出聲安慰。
“有的,嫂子去給你拿。”
好一會,婦人才麵帶歉意的強笑一聲,擦了擦淚水,起身進了內屋。
這麼容易?
江無夜愣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但轉念一想,卻是釋然了。
究根結底,這個世界,仙道正統,而武道隻是上不得台麵的小道,久遠歲月前為天地摒棄。
門檻低,又無什麼根骨限製,到了年紀,販夫走卒,草民野匪皆可修煉。
至於上限,嗯,強身健體沒問題,但你想拳動山河,出入青冥,卻是癡心妄想了。
彆的不說,想想江大壯,鎮上買的一本大路貨大力蠻熊功,完全沒有多少天資要求的,三十來年才練了個半成品。
而天地認同的修仙……
有過明確記載,一月入道,可斬一甲練武!
此中差距,可想而知。
而武功秘籍,雖不至於說是人手一本,卻也好不到哪裡去,一些人氣旺盛,曆史悠久的城鎮上,甚至有用籮筐挑著武功秘籍公開販賣的情況出現。
當然,最頂級的武學秘籍自然還是有一定價值的,為人所收藏,不可能說是當街叫賣,隨意送人。
鐵布衫這門橫練武功,顯然是屬於放籮筐裡賣那一類了。
不一會,婦人出來了,手拿著一本泛黃線裝書,就這麼遞給江無夜,隨後又坐在卓前發呆,完全沒有問要了乾什麼之類的。
“如此,謝過嫂嫂。”
江無夜接過,道了聲謝,微微摩挲,沒有查看,收入懷中。
醞釀一會,江無夜看著低頭無神的婦人,想到那個老一輩保密的問題,試探性開口道“嫂嫂,放寬心。村裡不是還有狐仙……”
“什麼狐仙?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彆瞎說!”
哪知,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婦人厲聲嗬斥打斷了。
那激烈的反應,憤怒的情緒,和之前的有氣無力完全是兩個極端。
江無夜麵露詫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沒有吭聲,起身再次道謝,選擇離去。
出了屋,衝著玩泥巴的衝天辮小子笑了笑,江無夜轉過頭,臉色不太好看。
他本以為,到了這境地,有關那個狐狸雕像的秘密,應該可以公之於眾了。
卻不曾想……
呼……
長出一口氣,江無夜踱步離開。
身後,響起母子的對話。
“娘,今年會下雪嗎,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和我堆雪人呀?”
“傻孩子……嗚嗚……會的……爹爹很快就回來了……”
門口。
江無夜抬頭看天,靜默無言。
陰雲密布,沉重得透不過一絲渺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