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大了些,頓時把床板上那睡得死豬一般的馬均濟驚醒了,馬均濟翻了身爬起來,看到了房中的宮夢弼,驚訝道“明甫兄,你怎麼來了?”
再看一看抱著劍匣的燕赤霞,房裡令人神思空明的煙氣,又看一看寧采臣那疲憊不堪的臉,他就明白了,“昨夜又有妖怪來了?”
寧采臣搖了搖頭,道“傻人有傻福。”
宮夢弼笑了一聲,道“我先走了,寧兄、馬兄,好生保重。燕兄,晚上再見。”
火盆當中的香丸燃燒殆儘,宮夢弼的身形如同青煙一樣消失。
天色已經大亮,蘭花的香氣伴著晨露,彆有一番風情。
寧采臣和馬均濟說明了昨晚的驚心動魄,馬均濟這才後怕道“我險些就留在蘭蔭深處當和尚了?”
“是啊。”寧采臣疲憊道“趕緊收拾鋪蓋,我們先下山吧。”
燕赤霞護送他們一起下山,馬均濟把寧采臣的行禮抱在懷裡,讓寧采臣能輕鬆一些,三人就直奔山下而去。
等到了山下,行至官道,燕赤霞才道“馬兄、寧兄,你們沿著官道走,應該不會有危險了。”
下山一路平安,沒有波折,寧采臣沉重的心裡才明朗一些,拱手道“來日再會。”
燕赤霞便準備回轉蘭蔭寺,但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跟上來。
他回頭一看,隻見寧采臣和馬均濟雙眼無神,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後,如同夢遊一般又走回山中。
燕赤霞臉色一變,生出怒容,他如何不知道這是山中妖怪做的手腳,恐怕昨夜就在蘭蔭深處攝走了他們的氣息,甚至魂魄,這才讓他們無法離開蘭蔭寺太遠。
寧采臣和馬均濟很快就超過了燕赤霞,燕赤霞跟在他們身後,果然見他們回到了蘭蔭寺。
踏過蘭蔭寺的大門,這兩個人便一個激靈,從夢遊一樣的狀態清醒了過來。馬均濟看到燕赤霞,頓時問道“燕兄,你怎麼又來……”
話尚未說完,馬均濟就已經發現他們又回到了蘭蔭寺,頓時麵色如土,與寧采臣對視一眼,露出恐懼的神色。
“難怪明甫兄說我們未必能下山,怎麼就又回來了?”馬均濟勉強擠出一個笑。
燕赤霞正色道“許是氣機被攝,不要擔心,有我在,晚上宮兄也要來,不會有事的。”
馬均濟和寧采臣勉強算是得了些安慰。
但不管有事無事,寧采臣的都要先睡一覺了。他讀書時是極為自律且克製的,但這兩日勞苦奔波,兩夜未曾好眠,心中既擔心性命安危,又憂心秋闈在即,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了。
馬均濟看他臉色慘白,身上也開始冒冷汗,就勸他去睡覺。
寧采臣就是想堅持也堅持不下來了,回到僧舍倒頭便睡。
這下子沒有任何乾擾,可憐的寧采臣終於能睡一個好覺。
燕赤霞和馬均濟則是在蘭蔭寺當中到處搜尋,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
據燕赤霞計算,蘭蔭深處所構成的真幻之界一定有所依托,不可能憑空而生,兩人便在寺廟中尋找一切能和蘭蔭深處產生關聯的東西。
找遍了各個僧舍殿宇,都沒有找到與此相關的東西,兩人便將目光投向寺廟一旁的寶塔。
“維摩塔。”馬均濟念著這塔的名號,同燕赤霞對視一眼,然後撬開了塔門。
這塔八麵七層,青磚鋪就,從塔外看來,便十分莊嚴肅穆,到了其中就更顯莊嚴。
每一層都供奉著一座鎏金佛像,直至塔頂,都沒有與蘭蔭深處有關的東西出現。
兩人出了塔,心中憂慮極了。
回到僧舍,他們發現寺廟裡來了新住客。是一個讀書人帶著一個書僮,馬均濟連忙上去勸阻,燕赤霞剛要攔他,沒有攔住。
馬均濟詢問了那讀書人的名字,那人自言是蘭溪的讀書人,也是因為秋闈而投宿在這裡。
馬均濟略一猶豫,把這寺廟不乾淨的事情說了,希望他能另尋他處。
這書生臉色立刻就變了,冷冷道“你是讀書人,怎麼能將鬼神之說掛在嘴上。再說這寺中供奉著佛像,你說什麼鬼神,豈不是對佛祖不敬?”
這眼神,顯然是把馬均濟當成不擇手段的競爭者了。
秋闈將至,他們這些讀書人確實都是競爭關係。
馬均濟張了張嘴,卻感到有些百口莫辯,隻能他們不歡迎的目光中敗退。
回到燕赤霞身邊,燕赤霞就用無奈的眼神看他,顯然是早有預料。
馬均濟也隻能看著這書生在東廂住下,很快,天色就漸漸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