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惻惻的風吹了起來,吹開了屋子的門,露出外頭睜大眼睛的圍觀人等。
他們心頭狂跳,分明看不見推門的人,門無端開啟。
這樣的表情掛在臉上,凝固了一般。老菩薩緩緩從房裡走了出來,儘管那是緩慢的姿態,但實際的速度卻遠超常人的感知。
他們的眼睛分明看到了老菩薩,但那影像卻沒有映射出來。那是個似人非人的影子,比一般人要高大,體型瘦長,頭發像是風裡飛舞的無數條黑色絲線,又像是靈活的觸手。
老菩薩從人群裡穿過去,人們便本能的閃避著,躲避出一條路來,渾身的寒毛儘數豎起。
他們什麼也看不見,隻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身邊過去了。
人群裡突然傳來一陣哭聲。
老菩薩忽然停住了腳步,看了過去。
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女捂住了小孩的嘴,輕輕搖晃著手裡的繈褓,想要她安靜下來。
年紀大的長輩嗬斥道“你怎麼把小孩帶過來了!”
年輕的婦人委屈道“我就住在邊上,怕狗子媽有什麼事情要搭把手的。”
“快帶回去!也不怕衝撞了老菩薩!”
那年輕的婦人立刻急匆匆帶著小孩離開了。
老菩薩站在原地眺望著,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個女人,或者說,沒有離開那個女人手裡抱著的孩子。
這樣的停駐,讓屋裡的神漢感到害怕,未免出現失控,老爹爹從房裡走出來,高聲宣布“老菩薩已經驅走了妖邪,為免妖邪作祟,再害鄉裡人,老菩薩已經去追了。”
人群被吸引了目光,但心裡卻多多少少有些發毛。
那一聲“積年老鬼”人人都聽到了,儘管沒有人看到老菩薩,也沒人能分清是什麼東西從身邊過去了,但心裡總會多多少少有些疙瘩。
老爹爹向著老菩薩的方向拜了拜,道“老菩薩,彆讓他逃了!”
老菩薩這才轉過頭動了起來,那瘦長高大的影子在風裡踱著步,消失在老爹爹的眼簾中。他黑色的頭發像是飽蘸的墨水,在紙上重重點下、長長拖拽出來的墨跡,隨著影子似緩實急的步伐,恣意變幻出種種形狀。
老爹爹把目光收回到近前,察覺到人心中的畏懼,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危險不來自於那邪祟,而來自於眼前這些人。
人心生疑,若不能遏製,就有可能生出不可預料的後果。
“你們可以進來了,狗子已經沒事了。”
人們將信將疑地跟進去,狗子爸媽第一時間衝進去,裡麵已經被三個兒子重新布置過。
老菩薩的神像在供桌上發著光,讓人心中浮現了些許安寧。
最有說服力的是狗子已經正常了,在床上吸著鼻涕,對房裡突然多出來龐雜人等也沒有任何畏懼,傻愣愣道“媽,我餓,怎麼還不吃飯?”
“吃飯,吃飯。”狗子媽喜極而泣,拉著狗子進了廚房。
狗子爸佝僂著身子感謝道“謝謝老爹爹,謝謝老爹爹。”
老爹爹的眼睛混濁,但目光閃動,卻有一種狡詐和凶厲在。
“這次跟以前不一樣,以前的邪祟見到老菩薩就害怕了。這次的邪祟是山裡的大鬼,狡猾難捉,會扯謊騙人,引誘無辜。要是放跑了,他還會回來,到時候不止是狗子要受害,鄉裡都要受害。”
狗子爸心裡恐懼,道“老爹爹,你一定要幫幫忙啊!”
“放心,老菩薩已經去追了,但是不一定能攔得住。”
“老大、老二、老三,你們去幫老菩薩。”
那三個兒子先鑽出人群,往老菩薩去的方向追去了。
“希望能抓住吧。”
他三言兩語把了人群的注意力帶走,老爹爹按捺住心中的力不從心的慌張,道“我們跟過去看看吧。”
那三個兒子身上貼著符咒,背著布囊健步如飛。
但在遠處,老菩薩已經同孫文遠照上麵了。
孫文遠神色嚴肅,穿的還是狐子院發下來的狐子的服飾,看起來像個中年仍在苦讀的讀書人。
老菩薩停在了孫文遠不遠處,凡夫看不清這老菩薩的相貌,孫文遠是看得清楚。
這積年老鬼皮膚發青,幾乎沒有肌肉,因此也分不清男女,看起來是一副披著皮的枯骨,隻有頭發像是活物一般蠕動著,身上的血腥氣很重,若是顯出真身,不用任何人去說,看得見的都知道這不是好東西。
孫文遠瞧見了,心裡也泛起懼意,隻是一張老成臉看不出來罷了。
這老鬼法力甚於孫文遠許多,也不知吃了多少人,身上的腥氣和煞氣都要凝結了,不是孫文遠這種老實巴交的狐狸可以相比。
沒有給孫文遠說話的機會,那老鬼就已經撲了過來。
張揚的頭發最先湧來,一根根活物一樣的發絲爭先恐後朝他撲過來,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抱攏成群的鐵線蟲。
孫文遠二話不說向下一踩,就鑽進土裡,冒起一陣黃煙,借著土遁再次遁走。
老菩薩的頭發撲了一空,便又如同幕布一般拉開,露出其中枯瘦的麵目,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孫文遠遁走的方向,腳下絲毫不停,朝他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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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文遠在地下,老菩薩在地上,那細長的頭發如同利刃一般刺向泥土之中。
孫文遠一個不防,就被一根頭發刺穿,從土中滲出血來。
刺穿了他胸口的頭發立刻彎曲,鐵鉤一樣勾住孫文遠,要將他從土裡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