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幻景連著一重幻景,邵狐正看著他布下的幻景,卻也沒有分出來真假,而那被心火招來的老翁就更沒有看透了。
整個白沙世界風吹散去,邵狐正的回過神來,自己站在城陽莊裡,下弦缺月已經偏斜,宮夢弼站在他的身側,仿佛剛剛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場浮夢,一同隨風而去了。
與他有同樣感受的,是剛剛被拘了魂魄的老翁。
雖然夜色重,但燈火通明。二翁對坐,一個正是從宮夢弼夢境中逃生的新覺,另一個是衣冠簡樸的清瘦道者。
新覺手中一子尚未落下,前一刻他還在與麵前的道者對弈,下一刻就為人夢中勾魂,現在回過神來,棋子竟然還在手裡。
那道者問道“是何人拘了你的魂去?”
新覺卻搖了搖頭,把棋子扔在盤上,道“侯老鬼,我得走了。”
那道者微微皺眉,道“你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底是為了什麼?”
新覺不答,隻是一個閃身,就離開了虎山。
棋局已經打亂,侯道人看著棋盤黑白二子的亂象,忽然心中一跳,“事情有變?”
他以亂局為卦象,隻是微微推算,便算得一個狐星高照,離心離德的卦象。
“誰在妨礙我點化張承祖?”
侯老道坐不住了,不等天明,就趕往下邳縣。
夜裡反而瞧得清楚,那太陰星的元氣自天穹落下去,又有大火星光芒跳躍,像是狐狸一樣在張家活蹦亂跳。侯老道頓時明了,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道“他命中沒有這等緣分,怎麼會以狐書入道?”
狐書雖是修行之法,一來是狐文書就,人看不懂,二來是狐狸修行之法,跟人的緣分本就淺薄。張承祖更是跟他有師徒之緣,跟狐狸的緣分就更是淺薄極了,否則他怎麼會以狐書做局,以此來引張承祖入道?
誰知道本該是局中用來點化張承祖的東西,反而把張承祖引入了一條歪路。
這一走錯門,再想走回來,就得兜兜轉轉,繞個大圈子了,要白費許多苦功。
“狐書做局,到底是誰想出來?是新覺,是我,還是下邳城隍?隻是一群野狐,怎麼就惹來禍事了。”
侯老道歎了一口氣,伸手在天上一拂,頓時便叫落下來的太陰元氣紊亂了起來,打斷了張承祖淺薄的修行。
趁著這個功夫,侯老道往城隍廟而去。
有人做法,自然瞞不過宮夢弼。
邵狐正正在向他討教修行,此前的夢中幻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叫邵狐正腦子都要燒著了。他倒不是執迷於道法神通,而是看到心火變幻,亦真亦假,便認定宮夢弼在火法的造詣也極高,可以求教。
宮夢弼確實是玩火的高手,心火法更是已經玩出花來了,正指點著邵狐正,便忽然抬起頭看向下邳方向,道“嗯?有人坐不住了。”
邵狐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隻得問道“發生了什麼?”
宮夢弼道“張承祖在拜月服氣,有人看不下去,伸手攪亂了下邳的元氣。現在下邳的元氣亂成一團,像是一鍋開水,張小公子是彆想從滾水裡撈東西了。”
“原來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卻什麼也看不見。”
“不必急躁,你修行根底紮實,又有精進之心,遲早能入中三品。”
邵狐正看著宮夢弼,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歎,欲言而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