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嘯虎的眉心深鎖“你方才不是還說自己是楊瓊的弟子麼?”他目光凜然,“你這人言辭閃爍,到底是誰?膽敢冒充大公子!”
何晏之冷冷一哼“三當家,你都沒見過沈碧秋,怎知我不是?”
陸嘯虎緊抿了下唇,握著兵器的手卻漸漸有些送了。
何晏之卻繼續道“江湖中誰人不知,楊瓊與本公子少年時曾交遊甚密,兄弟相稱,他亦曾經與我共同切磋武學,戲稱他一聲‘師父’麼,也無不可。”他又轉頭看著陸嘯虎,“楊瓊從未收過弟子,又哪來的徒弟?我方才不過一句戲言,三當家難道不知?”
陸嘯虎略有些遲疑,手中的利斧提起又放下,心中更是搖擺不定,語氣也弱了下來“不錯!我確實還不曾拜見過大公子。但是,你說你是大公子,我便能輕易信了你麼?”他緊緊盯著何晏之,仿佛想從眼前這個年輕俊美的青年人身上找尋到一點蛛絲馬跡,“我們大當家的同您可是舊相識,你可敢隨我去見見大當家?”
“放肆!”何晏之麵沉似水,勃然怒道,“豈有此理?要見也是他來拜見本公子,哪裡有我去見他的道理?”何晏之一甩袍袖,“既然三當家如此沒有誠意,那麼一切都從長計議罷!”說罷,拉起身邊柳夢龍的手,轉身便走。
那錢六可急壞了,大聲喚道“公子爺!俺的祖宗!您要走,也請把解藥留下呀!”
何晏之回頭道“你們明日親自到沈園來取便可。本公子出門從不帶解藥。”
陸嘯虎心裡也發了急,快步追了上去,倒身便拜“大公子!是陸嘯虎唐突了。然則,不知者不罪,還請大公子留步。”
何晏之現在隻想早早脫身離去,一刻也不想多待,卻又不好表露出來,隻能按耐住,故作高深地冷冷一笑“三當家的請我留下,卻不知誠意幾何?”
陸嘯虎不解,抬起頭“大公子此話怎講?”
何晏之在九陽山待了大半年,除了學到了一些劍法,最大的本事就是學會了如何扮演沈碧秋。雖然他不曾見過真人,但是在楊瓊的□□之下,早已經入木三分,已經叫楊瓊十分地滿意了。何晏之想,既然能叫楊瓊滿意,自然也能叫外人滿意。於是,他微微一笑,儘量笑得溫文爾雅,道“三當家的,方才你不知說要將瓊花碎玉劍法獻給我麼?怎麼?如今我隻是叫你物歸原主,你便不肯拿出來了?你這樣,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誠意?”
陸嘯虎連忙將懷中一個疊地方方正正的小布包拿出來,舉過頭頂“大公子的東西,我們豈敢覬覦?原本也是看到這封麵和封底,想再尋到中間的劍法,好孝敬大公子的。”
何晏之眸光一沉,拿過來一看,臉色卻變了“我那是好端端的一本劍譜,乃是本公子花了多少心血從楊瓊處得來的。怎的就隻剩下了封麵和封底!”他厲聲道,“陸嘯虎!你倒說說,這中間的劍譜到底去哪裡了?”
陸嘯虎懵了“大……大公子說什麼?我見到的便隻有兩張紙而已呀!”他猛地轉頭看向身邊那高個子的嘍囉,“馬大!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叫馬大的嘍囉撲通一聲跪倒,求饒道“三當家饒命!小的到手的就這兩張紙,哪裡曾見過什麼劍譜!”他一雙小眼睛看著錢六,點指道,“莫非……莫非……是你?”
錢六怒道“馬大,你不要胡說八道,咱倆在路上就分了道,哪裡有機會做手腳?”他又朝何晏之作揖道,“公子爺,您的眼睛是看得真真的,您一直就追著俺,俺可曾有機會去私吞那本劍譜?”
何晏之隻是看著陸嘯虎冷笑道“三當家的,口說無憑,咱們不如去大當家麵前說說清楚,如此,再好不過了。”
陸嘯虎卻愣在當場,何晏之隻是緊追不放,向前半步,臉上笑得溫柔,語氣卻是咄咄逼人“三當家,怎麼,不敢與我去見你們大當家了麼?”
陸嘯虎汗如雨下,跪在地上磕頭道“大公子息怒!劍譜之事小人著實不知,我們青鬆嶺上下對大公子的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還望大公子看在我們大哥的麵子上,給小人一次機會。”他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還請大公子隨小人移駕青雲寨。”
何晏之裝得辛苦,卻不是想移駕青雲寨,隻想和柳夢龍溜之大吉。他繼續冷笑道“你以為磕幾個頭便可以了事了?你先是對本公子出言不遜,而後,又私吞瓊花碎玉劍譜,你說,本公子還會饒了你?”他的唇角微微往上一彎,“今日之事,不止是你,就連你們整個青鬆嶺,隻怕本公子也不會放過。”
陸嘯虎麵如死灰,他方才還有一絲懷疑,但是見眼前此人的神情語氣,卻已經十分確信,此刻站在他麵前的,便是叫他們寨中兄弟數月來寢食難安那位沈大公子了。隻是,他實在想不明白,沈公子為何要獨自前往青鬆嶺,莫非是來試探他們?還是,歸雁莊依舊存著平定青鬆嶺的心思?
想到此處,他不由仰天長歎一聲,哀聲道“大公子不肯相信我,小人多說也無意,然則,此事乃是小人一人之誤,還望大公子不要遷怒我大哥和眾位兄弟。”他言罷,將手中利斧甩在地上,拔出腰間短刀,對準自已的心口,“大公子,一人做事一人當。陸嘯虎願意自裁,唯求公子放過青鬆嶺。”
何晏之被他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冒充沈碧秋,竟能有逼死陸嘯虎的強效,這沈碧秋也太邪門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維持臉上故作高深的冷酷表情,不由自主地一把握住陸嘯虎的手腕,驚道“你做什麼!”
陸嘯虎不明所以地看著何晏之“大公子說不能饒了我,便不是要陸某去死麼?陸某隻想以一人性命來換青鬆嶺幾百人的性命,還望大公子成全。”他略想了一下,道,“原來是大公子不準陸某自裁,也罷,大公子動手罷!”說罷,昂頭閉目,隻等著何晏之手起劍落。
何晏之哈哈大笑“好!好!沈某最欣賞像三當家這般有擔當的漢子!”他拍拍陸嘯虎的肩膀,“你且起來,我不會要你的命!”
陸嘯虎麵有驚喜之色“多謝大公子不殺之恩。”他起身又恭敬地鞠了一躬,“大公子,這劍譜之事實在蹊蹺,陸某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公子一個交待。”
何晏之沉吟道“我此番來青鬆嶺,自然有極為重要而隱秘的事要做,不能叫外人知道。”他眼珠子轉了轉,心想這沈碧秋一定在籌謀一件大事,也必定與這青鬆嶺有些關係,於是又說道“我暫時還不方便出麵,就暫時住在隨州城外的那家客棧。”他指著錢六道,“若有什麼事,便叫他來傳信即可。切記,不能叫其他人知道本公子已到,可明白了?”
陸嘯虎道“難道大當家也要瞞著?”
何晏之冷冷道“不是瞞著,而是時機未到。”他瞪了陸嘯虎一眼,“你這人實在愚蠢,難道聽不懂話嗎?若是壞了本公子的事,我可不再姑息你了。”說罷,轉身拂袖而去。柳夢龍見狀,亦緊緊跟上,始終不發一言,額角卻已經隱隱沁出了汗。
陸嘯虎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隻等著何晏之同柳夢龍走得有些遠了,才躬身施禮道“恭送大公子。祝大公子旗開得勝,戰無不勝,攻無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