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心裡大驚,道,隻怕是露了馬腳。又想,死馬拉作活馬醫,看陸嘯虎對眼前這個帶頭的甚為恭敬,自然不是一般人,莫非就是他們的大當家?
他豁了出去,拱手哈哈笑道“原來是大當家,不知深夜追來,有何要事?”
那長相斯文的書生顯然吃了一驚,隨即眯起眼睛,笑道“你說,你是沈大公子?”他的眼中儘是嘲弄的笑意,“那麼,我叫什麼名字,大公子可知道?”
何晏之自然是答不上來,他負著手,微微一笑,後背卻已被汗水浸濕。方才隻有一個陸嘯虎,如今卻來了這一大幫子人,要想全身而退,隻怕事比登天。他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之間竟想不出甚麼好辦法應付,唯有保持著臉上悠然的笑意,微笑不語。
一旁的柳夢龍看出何晏之鬢角緩緩落下的汗滴,心中更加焦急,不由深恨自己無用,竟叫何晏之落入如此險境。
陸嘯虎站在那書生的背後朗聲道“大哥!這小子竟敢冒充大公子,我們還與他囉嗦什麼?拿下便是!”
帶頭的大哥狠狠瞪了陸嘯虎一眼“記得管住自己的嘴!”
何晏之心中一動,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一些,笑道“不錯!我確實不是大公子,但是大當家的名字如雷貫耳,我怎會不知?”
那大當家亦笑著點頭道“很好!你且告訴我,你是受何人指使?你若能立即坦白,或許,我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何晏之依然笑著說道“我乃奉家兄之命前來。”
大當家眉梢微微一挑“令兄何人?”
何晏之悠然道“沈碧秋,便是家兄。”
大當家麵露狐疑之色“我與大公子相交數年,並不曾聽說過他有甚麼兄弟。他乃沈眉膝下獨子,哪裡跑出來你這麼一個弟弟來?”他麵帶冷笑道,“你以為你騙得了我麼?”
何晏之隻道“是與不是,你親自去問問我兄長便知。”他臉上的神情極為傲然,斜睨著眼睛看著那大當家,“我早與你們三當家的說過,此次前來,甚為機密,否則我也不會冒充我大哥。大當家,你若壞了大哥的事,自然會知道有什麼後果!”
大當家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何晏之趁熱打鐵道“我若不是他的兄弟,又豈會與他長得這般相似?”他摸摸自己的臉,“真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容,大當家若不信,可以親自過來驗證。”
大當家沉吟道“若是沈二公子,秦某又豈敢冒犯。”
何晏之心道原來此人姓秦。他唇角含著笑意“想必大當家心中仍有懷疑。”他將手中長劍一橫,“然則,人可以易容,功夫卻是錯不了的。秦兄既與我兄長交好多年,自然識得他的劍法。”說罷,抖開一個劍花,便耍了起來。
沈眉道“楊宮主曾來過歸雁莊,帶走了蕭北遊,此後便失去了行蹤。沈某這些時日也同犬子在尋找楊宮主,可惜收效甚微。”他輕歎了一聲,“謝大人是在懷疑在下嗎?”
謝婉芝的目光深幽,緩緩道“皇長子乃是將軍唯一的骨血。子衿,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同將軍反目成仇,而我也不信你是一個貪圖權勢與富貴的小人。歐陽長雄畢竟曾救過你的性命,你難道忍心叫歐陽氏絕後麼!”
沈眉道“謝大人既然認定楊宮主的失蹤與在下有關,沈某百口莫辯。”他躬身行了一禮,“清者自清。謝大人既然懷疑沈某,就請謝大人搜查歸雁莊,沈某絕不阻攔。”
謝婉芝冷笑道“想不到你我相識一場,卻要落得兵戎相見的地步。若派官兵搜查便能找到蛛絲馬跡,我又何必苦惱?”她表情肅穆,讓人望而生畏,“聽聞你家公子乃是岷王殿下的肱骨,不知可否引來一見?本官有幾句話,要請教沈公子。”
沈眉微微一愣,隨即道“大人之命,草民莫不敢從。”
廳堂裡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壓抑起來。一時間,誰都不再說話,唯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謝婉芝隻是坐著喝茶,葉雲舒垂手而立,目不斜視,而沈眉靜默地站著,連慣常的笑容都收斂了,兩人仿佛都沉浸在往事之中,卻又各懷彼此。
沈碧秋很快來到了前廳。他穿著一件湖紗的藕色長衫,戴著一頂儒冠,一派書生打扮。他徑直走到謝婉芝麵前,躬身施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學生參見道台大人。”
謝婉芝溫婉笑道“無須多禮。”她嫻嫻指著一旁的座椅,“沈公子請坐。”
沈碧秋道“學生不敢。”他麵露忐忑之色,“父親大人尚且站著,為人子者豈敢稍坐?於禮不合,亦有違孝義。”
謝婉芝道“想不到子衿兄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貴公子儀表堂堂,人品出眾,想必令夫人一定也是人中龍鳳,本官甚為羨慕,不知可否引薦一番?”她衝沈眉一笑,目光中頗有探究之色,“子衿兄待本官甚為生分。你我也算是舊相識,卻連喜酒都不曾請我喝上一杯。你連自家夫人的姓氏籍貫都不讓旁人知曉,一些不識好歹的人隻怕背後要風言風語,實在有礙名聲啊。”
沈眉道“大人謬讚。並非在下諱莫如深,隻是,拙襟已經過世二十餘年了,謝大人怎會毫不知情呢?”他抬起頭看著謝婉芝,“說起來,拙荊蘇氏亦是大人的故人哪。”
謝婉芝麵色微變,道“你說什麼?什麼故人?”
沈眉含笑道“昔日的康橋八豔之首蘇小環,謝大人一點都不記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