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029:做賭
似男人這樣的混混,見慣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對人心的把控在摸爬打滾中趨於圓滿,隻一眼就能看穿這人好不好惹,如何能拿捏。似眼前這種單純天真的小娘子,最心軟。
這種心軟是可以被道德裹挾的。
他越是大方表示“耽誤工作”無所謂,為了“安全”陪著小娘子一起“等候”,小娘子就會越愧疚,愧疚之餘信任感也會暴漲,放下在陌生環境升起的戒備心,繼而落入陷阱。
不出男人所料。
小娘子斂眸,怯生生問他:“當真不礙事?”
男人一屁股坐沈棠身邊。
刻意伸出雙腳,將腳上沾著烏黑泥漬、生過凍瘡的腳趾露出來,讓沈棠能看到他那雙磨損嚴重的草鞋,嘴上爽朗豁達:“不礙事兒,至多被掌櫃扣幾個銅板。那位郎君要是沒看到你過去,應該也會過來。”
沈棠表情微變,瞳孔遊移,似在內心做著天人交戰,男人瞧了心下竊喜。
他為什麼敢這麼說?
因為他知道祈善不會這麼快回來!
整個過程,男人表現得非常得體有分寸,無形中也能增加沈棠對他“芳華客棧幫工”身份的信任感。沈棠果然不疑有他,費勁兒笨拙地爬上摩托背上。男人餘光瞥向摩托,一邊牽著繩,一邊跟沈棠閒聊:“這匹瞧著不像是馬?”
雖然是騾子不是馬,但這匹叫“摩托”的騾子長得好看,通體雪白,個頭能有尋常成年男人那麼高,看著價格不菲。自己找個渠道轉手賣出去,說不定能賣上高價。
過了會兒,屠夫切了半斤碎骨用荷葉包好,跟之前的下水放一塊兒,手指點著肉鋪案子,說道:“人要是能回來,這半斤也給你。”
“騾子?”
客人:“下水我多買一斤。”
肉鋪屠夫見沈棠傻乎乎跟混混走了,神情幾番變化,咬咬牙,手中剔骨刀往砧板一摔,抄起另一把殺豬刀。還未踏出肉鋪就被店裡乾活的老父母拉住,狠狠給他使眼色。
不知道是罵那個混混還是罵自己。
屠夫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月華樓是什麼地方?
男人女人尋歡作樂的地方。
這位客人說是後廚做粗活的幫工,但被月華樓買回去的奴隸,說難聽一些就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這麼個人卻學讀書人的範,沒少被嘲笑,屠夫也覺得他拿架子。
他不滿哼道:“老不正經的東西,招子不靈光,腦袋也糊塗,淨說瞎話哄騙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你說做賭,那問你怎麼賭法?”
這客人他熟,被月華樓買回去的後廚雜役——每次來都會買點沒人要的下水,屠夫見他跟月華樓其他人不同,絲毫沒有卑躬屈膝的諂媚勁兒,倒像個讀書人,帶著股說不出的儒雅,很有好感,每次給稱下水都會多給點。
“作孽啊!”他用沾著葷油的手一抹臉,壓下想管閒事的心,又啐罵,“什麼破世道!”
客人道:“文心花押。”
調整好心態,他繼續回到肉鋪前乾活。
屠夫詫異地睜圓眸子,手中還握著刀,憤懣比劃道:“你這老東西說的什麼鬼話?”
隻因為客人氣質真的好。
屠夫嘀咕:“這動作也像模像樣。”
屠夫沒掙紮,隻是看著沈棠的背影漸漸縮成一小團,最後化成一聲長歎。
“俺怎麼沒瞧見?”
屠夫不解:“咋了?你腰疼?”
這位客人瘦得快皮包骨,屠夫多少有些心軟,也由衷希望客人能贏,那位小娘子平安,算給自己積陰德,心裡好過一些。
雖說碎骨沒什麼肉,但也能湊合燉鍋肉。
屠夫沒好氣道:“下水這玩意兒多賣一斤,俺能多賺幾個子兒?成,賭就賭!”
屠夫聽客人說沈棠無事,稍稍鬆了口氣,轉念一想又覺得客人是在瞎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