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376：薑勝，薑先登【求月票】
“少玄，你……”
沈棠錯愕回首看著白素。
是的，剛才那一聲“阿父”的回應並非魯郡守心心念念的幼女，而是偽聲的白素。後者蹲下，一向澄澈的眸染上幾縷愁鬱，似乎向在沈棠解釋，也像是跟魯郡守解釋。
“他撐不到他女兒過來……”白素道。
白素救下少女的時候聽過少女的聲音，作為前任職業精銳飛賊，偽聲偽裝潛伏都是白素必學的基本功。她不敢說自己每一項都練到了極致，但也有八九分精髓。
“主公……他的傷勢太嚴重了。”
看魯郡守這般傷勢，能撐到現在跟主公交談幾句，除了自身是武膽武者，以殘存武氣護住心脈，最大原因還是他心中那一縷不肯散去的執念與自身的頑強意誌。
“而魯小娘子一時醒不來的。”
強行挽留，又能維持多久？
讓若至死都沒等來，又何其殘忍？
他來見見沈棠。
此次，流民草寇來襲。
沈棠隻好揮退左右護衛。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魯下郡治所怎麼就被攻破了，希望他們能為自己解惑。
為了小命著想，他絞儘腦汁想要為自己謀一條生路，甚至試圖旁敲側擊試探魯郡守的口風，哄騙他憐憫流民草寇，開倉賑糧，收納流民，隻當是花錢買平安。
她記得魯郡守生前挺闊綽的。
奈何魯郡守話隻聽一半。
以魯郡守的脾性，自然要死守，寸步不讓，但敵人數量甚巨，一昧防守可比進攻更加耗費錢糧。以往還能周轉倒騰的府庫支撐不下去了，僚屬小舅子頓時慌了，倘若是平時被發現，看在早死的阿姊份上，自個兒至多被打得十天半月下不來床。
官吏抬手作勢抹淚動作。
她問：“你就是薑勝，薑先登。”
沈棠不想跟他繞彎子，便敞開了跟他說明白：“……看得出來，你也不是沒本事的人。我好奇，你究竟是哪邊的人？魯郡守與你應該相熟，不然你也不會知道這麼久遠之前的細節，但戰場之上，你又出手保護那些草寇流民，與我等作對……”
眾所周知，先主公魯郡守脾性執拗，異於常人——其他人用人，參考人才的出身和才能，而先主公先看對方外貌合不合眼緣，其次才是才能，出身反而不甚在意。
這是其一。
他從白素口中知道全家死得隻剩小女兒，便沒了理智，第一個殺的便是僚屬小舅子。沈棠聞言，手指點著桌案，好奇問：“第一個殺小舅子，我能理解，畢竟魯公也不知道這位小舅子隻是背叛但並沒趕儘殺絕的意思，可為何——第二個卻要殺你？”
沈棠又似笑非笑地重複道：“我問，為何魯公手刃小舅子之後，第二個要殺你，若是還聽不明白，我可以重複第三遍。”
“那位小郎屍首何處？”
官吏臉色一僵。
魯郡守的小兒子跟隨父親一塊兒守城，卻被暗中不知哪兒來的流矢擊中心脈而亡。
divcass=”ntentadv”沈棠聽到此處也是唏噓不已，魯郡守除了用人眼光不怎麼樣，為人還算磊落硬氣，偏偏死在小人手中，她先前還以為魯郡守說小兒喪命是借口，原是她想錯了。
之後發生的事情，沈棠也知道了。
“我並沒責怪你的意思。”沈棠不顧臟汙，抬手輕柔地將魯郡守完好的那一隻微睜的眼合上。另一隻手輕拍白素肩頭，給予她安慰性質的懷抱，“隻是我聽說，人死後，五感中耳力是最後消失的，因此人在死後一段時間，仍能聽到親眷哭喊……”
單文孤證，知情者死得隻剩薑勝。
雖說流民草寇已經被暫時打退，但保不準他們又會卷土重來，魯下郡又群龍無首，城中庶民失了主心骨，這種時候不將他們情緒安撫下來，怕是會生出亂子。
前不久，有個朋友過來拜訪。
疼歸疼，小命總能保住。
沈棠自然不會相信薑勝這個理由，雖然她用人是放蕩不羈了點兒，帳下僚屬一個比一個費主公，但她心甘情願啊。
官吏仍是麵色為難。
便問：“怎麼，是不能說嗎？”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也不是，但問題不大。即便猜錯了也無妨，你的身份，抓住你就能慢慢拷問出來了。”嘴上說著抓人嚴刑拷打的話，但行動上卻沒這個意思，還做了個請的姿勢。
殊不知，他那時候不出手，要出手的便是他那位朋友了，康時的【水淹七軍】反而會成為自掘墳墓的前奏，順便，薑勝也展示一下自己的業務能力，不然怎麼麵試？
雖是詢問，卻是篤定口吻。
如果說他隻是想另外抱大腿，將這位姐夫踩下去無法對他造成威脅，那麼跟他一起貪汙吞好處的小人們就是想要魯郡守的命了。畢竟，一切塵埃落定後，魯郡守動不了他的小舅子，還動不了他們這些人？
倘若沈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沈君的腦子分量就跟賊寇大帥不相上下。
這位姐夫絕對會殺了他！
“主公，我——”
“我隻是這麼聽說，也不用太當真。”她看著魯郡守還帶著餘溫的屍體，鄭重道，“你的女兒，我會照顧。不敢說給予多少榮華富貴，但至少能讓她在這世間覓得一處容身之地。隻要我沈棠還沒倒下，她就不會出事。你且安心上路。倘若這世間真有六道輪回，我允諾你——當你再來人世的時候，此間必是海清河晏，歌舞升平……”
“回頭派人將他們全部收拾出來，好生安葬……”沈棠不由得想著，倘若自己等人早點抵達，或許結局會不一樣，隻是這世上沒有假如這種東西，徒留遺憾。
跟著馬甲就掉了。
“這裡無事，你們出去吧。”
他自然不肯這麼做，若是這麼乾了，日後如何立足天地間？但架不住城中庶民在人家手中，家眷也被拿捏，又有僚屬小舅子在煽風點火，魯郡守隻得黑臉出城。
治所城破沒多久，援兵抵達。
薑勝原是魯下人士，因為一些原因隻能待在老家謀生，奈何魯郡守這人看臉，不重用他，隻給閒職打發，他發現魯郡守小舅子有問題，提醒過，但人家不聽。
其實個中緣由也非常簡單。
魯郡守本就是個粗人，醉心修行，一看到複雜的內政就頭疼，隻要最後數目合得上，基本不會多過問。那位僚屬小舅子順利蒙混了幾年，賬目虧空越來越大。
其實這事兒說起來也不複雜。
官吏：“……”
背著魯郡守，暗中與流民草寇大帥首領暗通款曲，魯下郡除了治所城池，其餘縣鎮很快失守。治所城池被攻破後，又是僚屬小舅子給敵人出了個惡毒主意。
魯郡守這輩子誰都不放眼裡，但唯獨對亡妻所出兩子兩女格外疼愛。
沈棠：“……”
沈棠：“……”
這時，站出來個臉嫩的，估摸著還是個新人，他如實回答道：“其他人……不是已經逃了便是已經降了，隻剩我等幾人……”
他們隻是擔心說出來會有損先主公的名聲，這事兒魯郡守輸得真的冤枉。
有那位朋友盯著，他隻好假意歸順，跟著劃劃水，待此事了結，帶著家眷跑路，這地方是混不下去了。結果，這一晚發生的事情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薑勝不準備逃了。
擔心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結果隻換來徹徹底底的背叛。
魯郡守估摸著也沒想到，那一夥兒他平日從未在意的小人們，居然會乾出趁機屠殺他家眷的惡行。他捫心自問，待他們不薄，對小舅子也是儘心竭力地好。
薑勝的立場就很耐人尋味。
魯郡守被威脅將沈棠等人騙進來。
白素與呂絕抱拳，行禮退下。
沈棠命人將魯郡守殘缺的屍體找回來，拚拚湊湊，至少讓人能全屍下葬。至於其他人的屍體，收拾起來一把火燒了，她可沒有這麼多人力將他們一個一個土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