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銀燭!
說話間起了風。
塔底栓門的大鐵鏈墜著大鐵鎖,鐵疙瘩們碰撞摩擦的聲音響徹黑夜。風擦窗欞似嗚咽哀鳴,打斷了我們的竊竊密談。
若要逃走總歸要勘察地形。於是凳子摞桌子,摞到屋裡北牆。怪塔其它三麵重兵把守怕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隻有看看這峭壁下是否有鐵鏈小橋滑索一類,好逃出生天。眾人扶著桌腿凳子來保證安全,我小心翼翼爬上去,慢慢站起。因著牆麵夠厚,窗台倒能容一人,便又攀上去坐好,以便擁有更佳的視野。
陳年舊窗推動它時,灰塵便撲簌簌落下,夜晚許是一張遮羞布,連灰塵也婉轉如流沙。
“吱呀呀”,窗子久未活動的筋骨倏爾舒展,而我的心扉與此同時若白鶴展翅。眼前無儘風景,無大廈來阻,儘覽一城風光。瀚地長天,融彙一起,似無乾坤分彆。
逆風吹襲,衣帶翩躚。無搖搖欲墜之恐懼,偏有將要飛去之自在。
我幾乎忘卻了自己是被困的囚徒,雖然隻是片刻時間,但帶給我精神的愉悅卻無法計量。任務在身,我將遠眺的眼睛收回,往下探去,見山石陡滑,透著清冷的月色,愈往下色愈沉,深淵總是無始無儘。
我努力搜尋著任何可能逃走的憑借,但一無所獲。
“沒戲,不然你們上來看看。”我撐手從窗台躍下來,“或者,有一條足夠長足夠結實的繩子,可以順著爬下去。當然,就算有這物件兒,可從塔頂直接順到山下,這個心裡素質嘛……”
“啊?那我們怎麼辦?”
“倒是每人的衣裳撕下來一部分搓成繩子,可這也太高了吧!”
“是啊是啊,我連樹都不敢爬……”
“這樣子摔死太容易了,算了,我還是在這裡困死吧。”
一眾議論如沸,十七個人每人一句,也足夠熱鬨一陣,若兩句就能掀了這塔蓋子。
突然間,一聲怪響擰著耳膜刺的人後背發涼,寒毛森森豎起。聲源從塔底直竄上來,回蕩在空空的塔裡,心口也被揪的生疼。
這聲響,像極了以前看過的恐怖片中水琴的配音,暗啞尖刺,不適程度如指甲抓黑板,若電鑽鑽胸膛,完全噪音級彆。
所幸隻是十數秒,終被饒過。現下裡我不想再究這怪聲是何出處,怪物也好,鬼魂也罷,我並不認可我目前的身份!這半日間精力幾乎耗儘,再不想思考,更不想動彈。於是挪回我的牆角,把外裳褪掉一半,抽出雙臂,蓋住腦袋,身體儘可能蜷縮取暖,接著放鬆身體讓自己陷入虛無之中。
“咳,夢中之夢,隨他去吧。”
風雖然大,但還不是大幅度降溫的季節,身下的地板躺久了,倒生出若蒲草的溫暖來,天地到底慈悲,還留我一絲慰藉。
血液如溫水,帶著我的呼吸歸於綿長。就在意識徹底釋然的那刻,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甜甜貓。我離家或者離世該有好幾日了,不知她怎麼樣,家裡貓糧還能吃一段時間,吃完了會不會餓死……
我翻了個身,祈禱著“家裡所幸是二樓,乖,如果我回不去,你就從陽台跳出去自力更生吧”
這又是個晴天吧,陽光暖暖灑了我一身。
雖未睜眼,卻知道又是甜甜貓在窗簾上打秋千之時將它拉開,引得上午的太陽鋪滿一床。
我伸手去摸她那半柔半硬的毛發,平時在我剛剛醒來之際,總會咕嚕嚕著湊過來助我清醒。
隻是手指探了半天無果,枕頭也不見了蹤影。當指肚無限的觸到堅硬之後,我恍然睜眼,心靈上的打擊使我一時間天旋地轉。
“我還在這個破塔裡呀?”失落在所難免。我坐起來,參考著彆人的模樣穿回上襦,卻發現不是漢族的傳統右衽。《論語·憲問》有言“衣衿向左,謂之左衽。夷狄之人,被發左衽。”
“嗬,倒還是少數民族?”
我瞅了一圈眾女子的衣衫,式樣有初唐晚宋,衣料有綢布絹紗,並不拘於某種時風。
我甚至有一些懷疑我是否誤入一個服化道混亂的真人秀劇組。可她們的神態舉止真的太過於自然,醒來的姑娘從袖中拿出梳篦,先用齒疏的一麵把結團梳開,再握緊頭發,用齒密的一麵將沾黏在發絲上的汙垢篦下來。整個動作流暢自然,不見演的成分。
我摸了摸我的頭發,不知昨日如何綰成的矮髻此刻定然蓬鬆揉亂。我取下發間僅有的一枚白玉簪,以十指做梳,攏了攏,攏到頭頂用簪子結了個單髻。
所幸是以前還學了這麼一手!!
蘋果姐姐笑望於我道“你怎麼梳了男子的發型?”
我突然想起古代女子之所以可以雲髻飛天,是因為有刨花水這種神物,也就相當於現代的啫喱水發膠之類。隻得回答“路上便把隨身之物丟了,這樣也好,利索。”
未充分了解情況之前,還是儘量少的暴露隱私為好。若說不會梳女子發型,怕是有人惡意揣測我這個“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