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銀燭!
蘇曉姑姑說,我們居住在掖庭宮。她還說,絕大部分進來的人,就再也出不去了。
“若想出去,但憑本事。”
姑姑講的第一節課,扼要有力。
她帶著東張西望的兩個小人,走完大路走小路,進了大院入小院,九曲回腸。
亭台樓閣在掖庭裡屈指可數,有的皆是連綿不絕的矮房舍館。
已經很不錯了,我和蘋果可以二人住一間,現在也算有屬於我們的小屋了。
可以確定一夜安眠的心情幾欲使我倆抱頭淚奔,但我們不是矯情的瑪麗蘇女主,不會輕易就喜極而泣。
明明在軟和的棉花被子上打滾更能直抒胸臆。
蘇曉姑姑人很好,竟不知從哪裡提來兩壺熱水,吩咐我倆盥洗睡下,明日再做安置。
溫言溫語又不故作長輩姿態,卻能夠讓你對她生起敬意,這樣的位上者,我見過的很少,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而大多數,無論是家中的長官還是單位的長官,甚至隻是把雞毛當令箭的長官,他們永遠選擇在氣勢上強壓你一頭。
我不知他們究竟是對奴役彆人有著征服的快感,從而得到自信心的提升。還是將彆人的臨時屈服,由於理解偏差而錯誤解讀成對自己的尊重。或者是他曾經受過這樣的對待從而心理扭曲報複於人……
無論是哪種,我想這都不是真正聰明的人。
還顯得,壞。
但是我沒想到我所說的,這種類型的“壞人”,很快便要出現了!還不僅是一個!我發覺自己挺適合搭建七星台,然後一套求雨操作猛如虎。乾求雨這一行不需要彆的,就靠我這張嘴說什麼來什麼估計就能勝任。
此處先按下不表。
大銅盆裡倒滿了熱水,我和蘋果並排坐在榻上,腳丫子在裡麵遊啊遊。遊了一會剛剛上岸,便倒下睡著了。
我從來沒有入睡這麼快過。這一夜,踏實而又香甜,平靜極了。
天在幾乎大亮的時候,我醒來了。瞧了一眼手表,六點五十分。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子醜寅卯……哦,快辰時了。這個時間,估計彆人都起了吧。
正疑惑怎麼沒人來叫我倆,清脆的敲門聲便響起了。
我趿拉著鞋子去開門,卻見是個年紀不大的宮人,十二三歲的模樣。手中是一個木質褐漆托盤,盤上兩套衣服疊放的整整齊齊。
她聲音宛若銀鈴“蘇姑姑吩咐,把宮人製服交給你們。你倆穿戴好了自己去膳房吃飯,切勿跑遠了。原是今日一早皇上突然下了加封貴妃的詔書,現在尚宮六局各掌司皆在青鸞宮議事,姑姑說且等午後罷。”
哇,一開場就讓我遇見了個人精嗎?這伶牙俐齒,這個級彆是基本參照單位嗎?我以後還好不好混?
我接過衣服,把語調放輕對她道了謝,總要有點古代人的語氣節奏。
她走出兩步又一回頭,指著自己的頭發“發型照我這個式樣梳,彆的就逾矩啦,也不能過多珠花。”
我仔細觀察她的頭頂。
哈?米奇頭!!
每套衣服分為窄袖襦衫,對襟半臂,高腰襦裙,三個部分。顏色上白下紅。
裙子雖是較暗的啞紅色,但也可對“紅裙妒殺石榴花”的年代窺見一斑。
用細繩做結係在肋下,高腰的款式比齊胸略低,卻行動方便的多。腰間垂下兩縷飄帶,靈動風雅。
相比之下,似乎哪個朝代都不及二十世紀的審美缺失。
“啥是米奇?”蘋果姐姐已經換好衣服擼好妝,像極了剛剛出土的唐傭。
我壓著笑“米奇就是一隻老鼠。”
她把我按在凳子上,綰起我的頭發道“你真是開始越發胡扯了,我看你是怎麼梳頭也忘了!什麼米奇頭?是雙螺髻!”
她倒手巧,發繞十指翻掌轉腕三下五除二,再用妝台上的刨花水一抹,成了。
我摸了摸,緊實穩固“哇,蘋果姐高啊!”參照著剛才那姑娘,胭脂香粉薄薄施了一層,近乎於素顏模樣。再簪上兩枚造型簡約的寶石發釵作為點綴,整個人精神多了。
就這樣,新的一天開始了!
感覺自己像隻大鵝,甩著穿不習慣的大裙子搖擺啊搖擺,嘎嘎嘎出了小院,就見到成群結隊的宮官宮婢,穿著不同等級的製服,往同一個方向走去,我們想那該是膳房的位置。
我倆也隨著人流,揣著手往前探險。突然前頭一陣人潮湧動,騷亂了起來。
直見五六個太監沿著房簷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路拿著手中的拂塵邊揮舞邊呼喊“喂,我的姑奶奶,您停停下,快停下吧……”
我循聲望去,直見房簷子上,有一隻白色長毛貓,頭頂有兩點黑色小花。
在長街一同看熱鬨的宮人,突然齊刷刷的靠牆回避,蘋果拽了我一把,立刻把我從路中央扯到了路邊。
所有人低頭福身,半彎著腰,眼睛瞧著前頭兩步外的地麵,像在恭迎某位大人物。
我不禁想起小學時候一個口水亂噴的肥婆老師憤慨的訓斥我們沒有禮貌,聽老師訓話時候眼睛竟然敢滴溜溜亂轉,要——看,著,老,師,的,鞋,麵!懂不懂!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禁感慨,九十年代的階級依舊那麼森嚴!身為肥婆我覺得她蠻失敗的,真的一點都不可愛,完全不是蘋果姐的肥而不膩~
但我的眼睛此刻怎麼會老實呢?身為一個初來乍到的現代人,好奇心是必備的品質。我的頭不動隻旋轉眼球,但見一個多彩華服,酥胸半露的美人從長街另一邊跑了過來。跑的她耳環打腮,步搖淩亂,香汗珠子順著額角脖子到處流,整個人若剛從水中澇出。實在跑不動了,便一手插腰,一手捂著胸口,腳下疾步,口中斷斷續續喚著“給我,給我上房抓住!沒用的東西,東西們!”而她身後呼啦啦跟著的一堆婢女也差不多是跑的人仰馬翻了。
“瞧這行頭,該是位娘娘吧,沒想到在這碰見個貓奴還是個娘娘。”我心中默默,剛想到此處,突然覺得膝蓋窩被誰突然踢了一下,使我重心不穩往前撲去。
這一撲十分要緊!剛好撲到了娘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