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銀燭!
一聲尖叫不曾出聲,身體便漾在了風裡。
在落水之前,我儘全力扭轉著身子看向罪魁禍首,奈何隻看到一個穿常服的女人身影,她模糊的半張臉冷笑一句“讓水猴吃了你,賊丫頭!”
其餘再看不到,聽不到。
噗通!
我大頭朝下,衝破了天與水的分界麵,栽進了水中。
粉紅的水波紋外麵是半邊粉色半邊已暗的天。
我不知我在撲騰掙紮,還是靜謐的隨波飄蕩。
水裡的聲音全變了!我好像什麼都聽不到!
胸悶氣短!下意識的張口呼吸,奈何湖水咕嚕嚕的往口中湧來,我喝了幾大口,開始慌了,撲騰了幾下。
潛意識告訴我還是要靜下來,於是,我便像一隻水母,在湖下飄搖,天地輪轉。
慢慢的慢慢的,身子不再動彈了,便臉朝上浮了上來,我吸了一口氣,身子又沉了,再次往下落去。
恍惚之間,覺得身子底下有一隻大手托住了我。
是水猴兒!水猴來救我了。
它就托著我,一點點的往西海池邊上遊。
我的整個頭可以露在外麵了,雖說意識有些迷糊,但慢慢感覺,快碰到湖堤了,我伸出兩隻手,試圖扒住堤岸。
這個時候,突然一個繩套飛了過來,套住了我的手腕。
與此同時,隱在水下的水猴鬆了手,默默遊走了。
岸上的人用繩子將我拉了上去。
我躺在泥窩子裡,有人在按壓我的腹部,很快的,大口的水便噴了出來!
我咳嗽了幾聲,眸子才得以聚焦。
眼前是個圓圓乎乎的老宦官,他眯縫著眼睛,一副眼神不多好的模樣。
盯著我的臉半天,竟認出了我來“喲!這不是剛去蘇內司房裡的姑娘嗎?怎麼如此不小心!”
啊?您是因為近視所以十米之外人畜不分!?沒看到我是被推下來的?
可嗓子眼還有湖水般,澀剌剌的使我說不出話來。
老宦官吩咐身邊兩個小徒弟“快,把姑娘扶起來,送回去。”
前半截路可以說是被架著走的,許是缺氧了太久,頭腦混沌,雙腿無力。後半段路吸夠了空氣,緩回了神兒,這才不需要人家的支撐,能慢慢的走了。
當我一頭水草一頭泥,滿身染的粉紅瀝喇著水,回來的時候,姑姑和阿秋登時擱了筷子大步走了出來。
一旁的老宦官不知是真老眼還是假昏花,還說著渾話“老奴前一眼還瞧著這姑娘站在橋上丟石子玩呢,一會子沒看,就把自己當石子兒給丟進了湖裡。還好她能撲騰著到岸邊,老奴和徒弟們這才把她撈了上來。內司大人,您房裡的姑娘要是在我轄製的西花園出了事,老奴可擔待不起啊。”
說完了瞎話終於帶著徒弟滾蛋了。
垂著頭的我抬眼看看姑姑和阿秋,姑姑眼中帶著火星。而阿秋看看姑姑又看看我,也帶了點怒色。
原本,我還以為能夠被擔心體貼寶啊貝兒的一回……
看這形式,下一秒我要麵臨的可能是一場她們母女二人的混合雙打!
可是我又不願意在此刻說出是被人推了下去,再等等,等到水不紅了,猴子住回去以後再說!
情急之下,急中生智。我往地上一蹲,假嘔起來。
可這一裝相不要緊,突然聯想到滿湖裡泡過的死魚和剛打撈出來的白骨,胃裡果然翻江倒海起來,然後哇哇哇的往外吐著沒倒乾淨的湖水!
阿秋趕緊蹲下來拍著我的背為我催吐,緊張道“喝了這麼多臟水可怎麼是好!樺蘿,快去太醫署叫女醫來。”
樺蘿小跑著去了。正在一旁舉著銅盆罰跪的冬休也跑過來,用帕子擦著我嘴角和身上的嘔吐物。
可我這越吐越反胃,越覺得這臟水腥膻,到最後吐無可吐隻剩乾嘔。
直到女醫來了,將我扔進了藥浴盆裡,灌下一大碗竹苓湯來殺死臟水的細菌和蟲毒……
我這才從心理上好受一些,沒那麼惡心了,便也止了吐。
奄奄一息的坐在澡盆裡,聞著苦而清爽的藥香,直到手指和腳趾被泡出了褶皺,才依依不舍的爬出了澡盆。
冬休在幫我反複擦乾濕噠噠的頭發時候,我便趴在床邊睡著了。
可我把心肝脾腎都快吐出來的事情並沒有能夠影響今晚日程表裡的練字一項……
正睡著被姑姑提著後頸皮弄醒了,命我吃完半碗果蔬粥,馬上坐到書桌那兒去。
我渾身如電流湧過,困啊累啊!
撐著吧。
轉天覃鳳儀給我上了一天的小課,將小書女該做的一套講了個完完全全。
簡而言之,參與朝會旁聽是以了解時事政局,從而襄助皇上批閱奏折,代筆文書的時候,不至於一無所知。
大部分奏疏的朱批無非隻是寫上“朕批準”“朕已閱”三個大字!畢竟朝事決策早已由中書省擬定,呈交禦覽過一道程序,最後再由左相——門下侍中,帶領的門下省進行再度的審核或者封駁。
被封駁的奏折文書便發還於中書省,不再起議或更改修潤。而通過審核的,則發往尚書省執行。尚書省下負責執行的部門,便是工,兵、吏、戶、刑、禮,六部。
這國家之事大大小小,就算折子僅在禦前一過,那也是數量頗巨。
我便是代筆寫那三個大字的小秘書了。
那……我隻先把這幾個字,練的極佳,不就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