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把畫冊往懷裡一貼,安慰她道“愷愷的禮物很是貴重,喜歡極了。”
她與我對視一笑,點點頭,再與我揮揮手,做了再見。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這個一瞬間失去所有世俗光芒的姑娘,正是因為她的那一份不羈,才得以堅強的吧。
我迫不及待的翻開了畫冊,而畫著的,剛好是開國前五年的曆史。
極厚的牛皮紙上,畫作精細豔麗,人物活脫,好像下一秒就從紙上躍起,向我盈盈走來。
我看見了那女相,神態強勢,氣質貴重,儀態萬千。好似其他人都成了這主角人物的陪襯。
我找了找,找到了那五兄弟同框的畫頁,有一個眼睛最大,氣宇軒昂的,該是我凡家人了吧。
我一邊看的津津有味,一邊回到了月池院。
見姑姑剛從阿秋房裡出來,正經過遊廊回上房,手裡還把玩著一把折扇。
迫不及待分享的心情,使我雀躍跑了過去“姑姑快看,好絕倫的畫技,快幫我找找,哪個是爺爺和阿爹。”
姑姑接過冊子,翻看了幾張。我還等待著她有一個喜悅的反應之時,卻見她平靜的神色俄然震怒,雙目圓睜,臉色已然是青一陣紅一陣,切齒間雙目已竄出火來……
從沒見過姑姑這麼生氣。
我訝異,剛倒吸了半口氣,後腦勺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不,不是巴掌打的,是折扇柄抽的!
我登時眼前一黑,接著金星閃閃,天旋地轉。
第一時間捂著後腦勺,往下蹲去,以求找個安穩的姿勢。可實在是太暈了,我跌坐在地,手臂包住自己的頭,難受的我前俯後仰,雙腿蜷縮,門牙緊合,不知東南西北。
與此同時,耳邊爆發了姑姑的怒斥“孽障!你是何意思?”
我哪裡說的出話,後腦勺好像裂開了一般!待稍微減低了一絲暈厥,劇痛繼續複蘇,持續襲來。
從頭骨到頭皮,連帶著經絡血管,可怖的痛楚四散開去。淚水當即決堤,又伴隨著對這一切未知的恐怖,使我隻能擠出小聲的嚶嚶哭聲。
阿秋跑過來攬著我“姑姑,不好打頭的,要打就打彆處吧。”
她又去拿被姑姑摔在地上的畫冊,翻看著說道“這是什麼啊?怎麼把姑姑氣成這樣。”
可不知怎地,阿秋略略看了,也惱了,訓我道“如今所有女官,你自知姑姑位置最高。又拿這幾十年前亂政女相的東西呈給姑姑,你可是含射姑姑也有篡權奪位之意?!”
我依舊是頭暈到眼睛隻能半睜,而阿秋氣勢洶洶,掀著我,又往我大腿上扇了幾巴掌。邊打邊罵“如此大不敬!”
全家都要打我,我徹底無助了。
我一手撐著地,往遠處退了一步,想喚冬休來救我。
姑姑用扇子指著我“你說!是何緣由?說不好,我今日便打死你。”
遊廊的欄杆有著好幾道影子,不時還會旋轉晃動,我的雙眼湧著淚水,看什麼都是一片模糊,一片白茫。強斂著自己,尋到姑姑的影子,微微抬頭之際,淚珠又劃過鼻子,強吐出一行話“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是李愷愷給我的。她說……說,這上麵有凡家人。”
話到此處,無邊委屈,直哭的什麼都看不清了。
姑姑後悔了。
她趕緊蹲下來擁我入懷,輕輕撫著我的後腦勺,柔聲哄著“是姑姑誤會了。菟兒乖,疼壞了吧?咳,你怎麼那麼會戳人心窩子呢。”
然後掬著我的腋下,把我抱了起來,攬入了屋裡。用帕子濕了幾番,來回給我擦著臉和手。
我驚魂未定,心傷猶在,有些輕輕發抖。
又聞阿秋小聲驚呼“呀,腫起來一個大包!”
我聽見,更難過了。
姑姑馬上散開我的頭發,趴在桌上,點燈來檢查。
那塊地方,隻要輕輕的碰觸,就會連帶著腦仁兒,一起疼。疼極了我便一番顫抖,呼喊不出口,就連說話的聲波,也會把我震的頭暈。
著女醫過來,開了些安神的湯藥,還有些消炎的藥膏。隻說道,雖沒有破皮出血,但鼓起的包,半個雞蛋那麼大,有些驚人。且因傷在腦後,尚需觀察,不宜過早進行活血化瘀療法。
我從姑姑與女醫的交談聲中,聽出了她潛藏的害怕和無措。
可我顧不上其他,太陽穴一陣熱辣,跟著胃部翻湧,哇的一聲便將方才喝的茶水吐了出來。
女醫聽了脈說道“小書女隻是太過頭暈,脈象倒無大礙。”
……
這一夜,我雖靜默著。但待遇好像是個三歲孩子,被喂著吃,哄著睡,還免了每日的書法作業。躺在姑姑的床上,被按摩太陽穴使我舒緩,聞薄荷香使我醒腦。
床邊還圍著兩個宮女守夜,生怕我夜半犯了腦疾,一命嗚呼連個搶救的機會也無。
不由分說的過激懲罰和無微不至的補償安慰,成了姑姑在我心中最新的標簽。她在“我”,這個她認為可以控製的角色麵前,漸趨真實——極致而又獨斷專行。
曾經第一印象的恬淡與和藹感,隻是因為那時候還不熟嗎?
所以,是不是“親生的”,都這樣?
我自我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