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零散之人,不該在下午入睡。
醒來後房間暗了,整個人蓋著黑暗,空蕩蕩的一片。仿佛在這世上,隻剩孤身一個。
心裡空曠的害怕。
我慌亂的喚著冬休,帶著哭腔:“冬休,冬休,你去哪兒了……”
然後睡房門開了,有人持了蠟台走進來,“小菟子醒了?就說叫你起來呢,餓了嗎?”
我愕然驚坐起,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人,心中預感很差。
“你是誰?”我小聲詢問著。
那人把燈都點亮,我看見了她的麵容。是個三十四五歲的女子,一副吃過苦的樣子,臉龐賢惠,身材不瘦不胖。
她親和笑著對我說:“小菟,我是剛調來的,以後負責照顧你。”
我心頭一震:“冬休呢?”
她沒接這個話題,口氣乖哄:“今晚上有你喜歡的龍井蝦仁,先吃飯吧?”
我搖頭:“你告訴我冬休呢,我才吃……”
她笑道:“她臨時有些事情,出去一趟,過會兒就回來了。”
“真的?”
“真的。”
她把晚膳端到我的床頭條幾上。見我仍疑惑著不動,就開始喂我。
我被動張著嘴,味同嚼蠟。
沒吃幾口,聽見院中宮女們閒話。
“誒,你們知道嗎?小菟的阿耶要領兵打仗了。”
————
我的腦子一下子就充了血!
後麵她們再說什麼,已經被嗡嗡的耳鳴覆蓋了。
我氣的發抖,喂我吃飯的女子見勢奪門而出,喝散了她們。
我心中歇斯底裡:“好你個狗皇帝!就剛給一個審舊案的幌子,象征性的安撫臣心,便如此急不可耐,狗窩裡存不住乾糧的,叫我阿爹給你賣命!”
此刻我隻後悔撓咬他的兩隻獰貓太小了!我怎麼不換兩隻大的給他!
新來的女子看著我的神色,試圖勸道:“不用擔心,聽聞聖人給西川郡撥了軍隊,糧草,兵器,總之,應有儘有。而且你父親向來「性果敢尚武事」,又有你叔叔一家跟隨,無需掛礙。”
我斜眼看著她:“要不你去領兵吧?反正應有儘有。”
她眉心皺皺,抿了抿嘴唇,坐下後又將飯碗端到我的麵前,細語說道:“日子要過,飯也照吃,你開開心心,凡大人才不會在戰場上分心。你說是吧?”
這句勸還像個人話。
於是,我又配合著強咽幾口。然後就搖頭不吃了,抹了抹嘴,又問:“你不是說冬休一會兒就回來嗎?這不是過了一會了。”
她對喂我吃飯有執念,調羹仍在菜裡揀著,挑出蝦仁來要塞我:“聽話,你看你瘦的,再吃一點。”
我躲開,她追。逼得我手背一擋,調羹“當啷”,就掉在了地上。
她心疼壞了那點食物,微微有些生氣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實話跟你說吧,冬休回不來了,被調走了。”
“什麼?”我聲音一顫,眼淚瞬間決堤……
下午的時候她還跟我說笑著啊,就這麼,走了?突然走了?
我的淚痕掛了滿臉,像脈脈的小溪,往下流著。
這女子看見我睜大了眼睛躺淚,有點手足無措。趕緊給我擦著,還想伸手來抱我。
我甩開她的手,對她哭嚎道:“你走!快走!我沒讓你來!我隻要冬休!隻要冬休!”
她退後兩步,歎口氣,無奈的看著我嗚嗚痛哭。
正哭的痛徹心扉天昏地暗,模糊中聽見一句話透進耳中:“我還是沒打夠你!”
我頓時收住哭聲,驚恐的轉頭看去,姑姑冷嗦嗦的走了進來,戾氣逼人。
二十餘日未見,與她同時出現的,還有那把沾過我血的戒尺。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愣住了,不敢再哭,驚看著垂在她手中的尺子,呆坐在床上瑟瑟發抖,而流下的淚,已變得清冷。打在衣襟上,滴水成冰。
姑姑啟口:“我給你撥來的人,我自然有權隨時調走,還容得你說不?你需得知道,她被調走之事,全然由你一手促成。你還有臉哭鬨?”
姑姑知我害怕那把尺子,臉上似乎還帶了點哂笑,輕輕提起它:“聽說你這幾日能走能坐,皮肉已愈合了。沒關係,再打爛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