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勾起一抹邪笑,走近了一步,抬眸看他:“表決心是吧?行啊,既然淑妃殺過我娘一回,那你就替我報仇吧,也殺她一回?”
他瞪大眼睛沒說話。
我冷哼一句:“看呀,不願意了。滾吧!”
撂下這句話的時候,我恨極了。也恨像極了念奕安的人,卻姓薛。
傍晚的時候娘才醒。
皇上坐在龍床旁的月牙凳上,吻著娘的手,眼淚滴在娘的手背上:“我還以為,要失去姐姐了。”
他沒有自稱朕,而是自稱我。
我站在床尾,看著娘依舊精神朦朧,緩了半天才能啟口:“聖人,我還活著?”
皇上將臉頰在娘的手背上搓著:“活著!當然活著!好日子在後頭呢,朕再也不允許彆人欺負你!”
我紅著眼眶,囔著鼻子說:“聖人,劉掌事今日說了,淑妃娘娘位同副後,今後隻怕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皇上紅著眼問我:“她當真這麼說?”
我委屈著點頭:“想來,在處置劉掌事之前,已做了案宗供詞,聖人調來一看便知。”
皇上當即傳楊司正過來,卷宗之上果然將今日前前後後記了個一字不差。
閱後,皇上哂笑道:“朕瞧她往日裡作出一副淑惠模樣,才叫她暫管幾天後宮。不成想,已然自封副後了。”
娘的眼睛一片霧蒙:“聖人,不如放歸我回西南吧……”
“姐姐說哪裡的話!你彆怕,咱們不做賢妃了。要做,就做皇後。”
娘吃了一驚,抿嘴流下了一滴淚:“這可使不得!”
皇上站起身,撫著娘的臉,痛惜的擦去娘臉頰上的淚痕:“瞧你還暈暈乎乎著,你休息。朕現在就為你將一切安排妥當!”
“小菟,好好寬解你娘。”
說罷,聖人一轉身,不顧娘的勸阻,大踏步的往寢殿外去,喚崔常侍傳禮部侍郎、宗正寺卿、尚儀局尚宮等一應人等,即刻書房議事。
我瞧著聖人堅定的背影,胸中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
我挪去娘的枕邊,親親娘的臉。
她看著我笑:“我的傻孩子,眼睛都哭成單眼皮了,像頂了隻蠶,真醜。”
我撇嘴:“要是娘真的走了,菟兒也活不成了。”
娘知道我的意思,但是避而不談,隻頑笑道:“那可不~,殺了大的,自然要除掉小的,這就叫斬草除根。今天這一事,原是叫菟兒學成語的。”
我咯咯笑著:“娘比菟兒還會耍貧,小時候肯定是個壞孩子。”
娘把自己的神情拗的調皮,我幾乎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當然咯,壞菟兒在娘麵前耍的把戲,都是娘玩剩下的!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跟娘作對!”
說著話,被捏了捏小鼻子。
我咬著嘴唇,大悲之後是這樣的轉境,美好華蜜,無以複加。
娘轉眸輕聲:“娘突然想喝你做的檸檬茶了,酸甜清涼~”
我歡欣說道:“娘等會兒,菟兒這就去給你做。”
然後囑咐好一旁的宮女,蹦蹦跳跳的下去了。
再說回今日清晨兩儀殿外。
老太傅心一橫肘一開,欲要抹脖子,這個時候突然飛來了一塊石頭,砸中了太傅手肘的麻筋,乓啷一聲劍落了地,侍衛們即刻將太傅火速按住。
來者沒人料想的到,竟然是突厥世子。
這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從正麵和背麵來看,截然不同。背影若黑熊一般魁梧高大,但麵容卻很英俊邪魅,像一隻男狐。
他甩著手從廊下而來,對著玉階之下的眾臣哈哈直笑:“我說!你們漢人也太有意思了吧!一個女人而已,在我們草原可是想要就要!真男兒怎會怕女子成為禍水?真叫本王笑掉大牙!”
薛侍郎怒目而斥:“阿史那世子,請您慎言!這裡議的是我朝之政,而非突厥之政,您該回避!”
世子爽朗笑道:“哦……原來討論納不拿納一個女子也能成為貴國國政,還如此興師動眾,威逼要挾的,一個個真是酸臭腐氣。薛侍郎,你是不是也要跟這老太傅一樣,以死明誌呀?”
薛侍郎漲紅了臉,指著世子罵道:“我等所為,皆是為了陛下考慮,為千秋社稷計議!有道是遭逢聖明主,敢進興亡言。規勸陛下,乃是人臣之責!”
世子兩腮一牽,忍俊道:“那若按薛侍郎的理念,本王看首當廢黜的人該是淑妃娘娘嘛!想她背後母家有薛侍郎這樣的人物在,他日誕下有薛家骨血的龍子,豈不是要外戚篡權?哈哈哈!”
薛侍郎口水都噴出:“一派胡言!休要汙蔑我薛氏忠心赤膽!”
世子道:“反正這不都是臆測出來的事麼?你能揣度他人,本王也能揣度你等。聽聞這賢妃白衣一個,母家遠在西南,其父隻不過做過幾年翰林學士。如此出身,竟叫你們如臨大敵,我看你們也就是倚強淩弱。”
說完他搖搖頭,轉頭對皇上說:“聖人,您跟他們著急上火個甚。慫恿了幾個古板老臣來大鬨,能死的已經死了。剩下這幫子人,惜命著呢。嗬嗬,難不成再以辭官來逼您?”
皇上聽他所言,衝天怒火一點點的消解,到最後臉上也帶起了不以為然的笑。遂對眾臣口氣鄙夷道:“眾卿家可是做的這等打算?”
跪著的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無所適從:“這,這……”
皇上又言:“哪個當官當夠的,儘管妄言,儘管孟浪,儘管氣朕!反正新科在即,莘莘學子報名赴考者不下千人,想當官的多著呢!誰要是想讓賢,就繼續!”
薛侍郎吸口氣深閉上眼,老太傅在眾侍衛的轄製下跳罵道:“昏君!昏君啊!”
階下之左,淑妃帶著內命婦們各個往地上叩頭:“陛下,陛下,您聽聽老臣們的肺腑之言吧!”
皇上嗤笑道:“看來不僅新科要開,也該再擇些良家子進宮入侍了!”
此言一出,那些就勢跟風的女人們戛然收聲,隻剩淑妃和‘敲鑼猴上杆’的蠢貨德妃繼續祈請。
而這時,跟著娘的薑常侍並幾個宮人呼嘯而來,氣喘大喊道:“稟聖人,賢妃被抓去了宮正司。性命堪憂,十萬火急。”
皇上聞聽拔腿就跑,邊跑邊喊到:“羽林衛,將這些佞臣,一個個攆出宮去!”
而至於那些請命的妃嬪,多半自覺的散了。
時至我去準備檸檬茶時,淑妃德妃並三個低階命婦,猶在兩儀殿外直身長跪,決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