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展君,他千辛萬苦想見的人,終歸是見不到了。
「三更若有夢,再把緣相係。」
如今,他們隻能如此了……
我發著呆,嘰喳皮輕輕推了我一下,小聲道:“公主快看,顏阿秋入了正寢。”
我一扭頭,見正寢的門,剛剛關上。
我倆對視一眼,便腳下無聲的溜到正寢的側窗下,悄悄往裡看。
這一處窗子裡頭是大衣櫃,從裡麵看出來,反而不容易發現外頭的人。
嘰喳皮不敢了,不敢再偷聽偷看,與我示了意,退下去了。而我繼續在窗角露出兩隻眼睛。
阿秋跪在地上,皇後坐在鳳塌上。
阿秋謹小慎微的問過安,糯糯說道搬回來十多日了,時至今日才能見到姑姑。
皇後遞給她一個冊子,叫她看看。
阿秋雙手接過,仍舊跪在地上緩緩念道:“丁未年三月初十日飛霜閣遇雷擊起火死亡名單:先北境王李灈嫡女李愷愷、內官局無品級宮女馮翠翠,司徒祿貞、內官局八品宮女顏——阿——秋……”
我心裡咯噔一聲,阿秋也是愕然的抬起頭:“姑姑,這是什麼意思?”
皇後端起茶抿了一口:“你還不懂麼?有人代了你死。”
我瞬間笑了,直想捧腹大笑!凡玉菟還隻是被咒病了而已,而顏阿秋這個人已經官方死亡了!哇哈哈,真是笑煞人也!
阿秋仍然是一臉懵懂:“姑姑,飛霜閣死的人,不是善生嗎?”
皇後擱了杯子:“錯了,你才是善生。”
阿秋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著。
皇後居高臨下,撫著她的頭道:“孩子,既然她代了你死,你就要代她出嫁。這是一樁好親事,你要聽話。”
阿秋流下了淚:“秋兒剛剛把窗子釘好了霞影紗,這是存放了好久都不舍得用的,以為回來了,以後能繼續和姑姑朝夕想伴了,才把最好的拿來用。”她哭了一聲,接著說道:“秋兒今後變成了善生,嫁出宮去,再也不能夠在您跟前兒儘孝了。”
皇後口氣溫柔:“傻孩子,區區霞影紗,待你出嫁之時,我會給你如同親生孩子一樣的嫁妝。”
阿秋跪行一步抱著皇後的腿哭了:“您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原本我和您二人一屋簷處的好好的,來了個妹妹,就把您搶去了一多半。後來妹妹可以喊您娘了,秋兒也想喊啊,可是秋兒不能夠!再後來隻求著能在您跟前兒服侍,可如今,什麼都落了空!”
她嗚嗚的哭著,痛斷肝腸。
皇後給她擦著淚,摩挲著她的後頸安撫道:“這普天之下的女子,有幾個不嫁人的呢?等以後你有了夫君,還可以生幾個孩子繞在膝邊,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大樂子。你想姑姑了,就回宮來看姑姑,姑姑應承給你一道腰牌,可隨時回來。”
她抽抽噎噎道:“姑姑,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不能換做彆人了嗎?”
皇後輕歎道:“正因為你是本宮的孩子,才特意將這份榮寵名分賜予你。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要對我儘孝,那便坦然應了這份安排吧。今後宮裡宮外的,也是個照應,你可懂了?莫再哭了,再哭姑姑就要生氣了。”
阿秋趕緊抹掉了眼淚鼻涕,抬眸看了看皇後,然後緊緊一閉眼,含著絕望叩頭在地:“是,秋兒領命。”
皇後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拉她起身坐在身邊,手握著手說:“四月初二是個好日子,已定了這一天。那展君是個俊才,聖人也在皇城附近賜了他宅子。現在這展府已經送了聘禮入宮,府裡上下也在操持著你倆的婚禮。待過了門,咱們秋兒就是一家主母,多好了!”
阿秋附和笑著:“是呀,姑姑看中的人,一定是極好的。”
皇後用帕子一點點的為她整理著哭花的妝容:“這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你呀多讀讀書,彆忘了你是有些詩才的。”
“秋兒知道了。”
“誒~,還不改口?不提前操練操練,仔細過門漏餡。”
阿秋一臉強笑,聲音顫抖著:“是,善生一定仔細溫書,到底是喜歡寫詩的人。”
皇後抱著她的肩:“哈哈,這就對了,真乖。”
我揉了揉酸楚的眼睛,自嘲的笑和感同身受的淚都化作了渾身的綿軟無力,在我順著牆歪在地上之前,尖尖雞仿佛感知了一切飛奔而來,狠狠啄傷了自己的翅膀,將它的血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這抹血多好看啊,像是凝萃的玫瑰露,又奇效般立即滲進膚裡,隻在手背上留下了一圈圈淡色的玫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