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下半晌,我們如時來在了梨園坊。
裡頭闊闊敞敞二層的戲院,一樓散座兒,二樓雅席。我們於正對著舞台的一處席上坐下,掌櫃的殷殷勤勤招待寒暄,將各樣兒的零嘴兒擱了一桌子。
外婆問道:“今天這出《踏謠娘》,可還是用的咱們最好的角兒?”
掌櫃的笑容燦爛:“您就擎好兒吧,一應兒的紅角,保管您滿意。”
我笑了:“聽掌櫃口音,是燕京人士吧。”
他一拍手:“沒錯兒,小姐您是位有見識的。咱們這戲班子就是從燕京過來的,補一補這京裡的缺,承您的喜歡,這才叫咱們這園子能站穩腳跟兒啊。”
外婆對他一擺手:“忙你的去吧,今兒肯定客多。”
他應答利索:“誒,兩位吃著看著,有事喊小的們一聲。”
人走後,外婆斜看著我道:“小家夥,你又想打聽什麼呢?你娘說的還真不假,一得空就三教九流烏烏泱泱的到處攀交情,也不管對方是個啥。”
我磕著瓜子:“沒啊,沒想打聽什麼,就聊聊……”
“還說沒有,方才進大門的時候一雙小眼睛就盯著戲子的畫報提溜幾個來回,你這腦瓜裡又在想啥?”
我未來得及答話,耳邊一聲亮堂:“喲,太郡今日來的甚早,是恐怕好位子被咱們搶去了不成?”
我一抬頭,一位五十多歲的貴婦人滿麵悅色的走過來,後頭跟著一個小有姿色的大姑娘。
她梳著和我一樣的分肖髻,腦後也同樣留下一綹頭發用絲帶纏著,梳成個小辮子。隻不過我大大咧咧把辮子甩在了身後,而她將發辮柔柔順順的捋在了肩上。
外婆笑著招呼她們入座:“看說哪兒的話,最好的位子都給許夫人留著呐,今天可是得過把癮來。”
許夫人看見了我驚訝道:“唉喲,這位是公主吧,外命婦許元氏向您問安了。”
外婆趕緊去扯福身行禮的兩母女:“這在外頭呢,都是孩子,何須施禮。”
我笑道:“夫人和小姐快請坐吧,若是叫賊人看見,把我綁了票可就糟了。”
“哈哈哈,公主原來如此俏皮。”許夫人笑著入了座,與我介紹那位姑娘道:“這是家中的二女,名叫許薇瑩,也是讀過幾本書的,想來能和公主聊到一起去。”
外婆哈哈笑道:“許夫人當真是抬舉我們菟兒了,就她那馬虎眼的學問,還用一提。”
我也禮貌說道:“二小姐的名諱當真好聽。”
許夫人又繼續談笑客氣了一番,這時台下鑼鼓聲響起,看客已坐了滿堂,要開戲了。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戲台上灑去的時候,這許薇瑩卻在四下環顧,而後禮貌一笑:“公主、太郡、阿娘,小女我去更衣,即刻就回來。”
那許夫人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快去快回。”
“誒,女兒遵命。”
說罷,這許薇瑩雙手絞著帕子,一步一展望的往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