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又閃起了淚光:“爹爹何出這樣的傷感之言?也是,做狗皇帝的臣子,如何能不傷感呢。”
阿耶輕輕拍了拍我:“這話你跟爹爹說過便罷了。”
我挽著阿耶的手,枕在他的肩頭:“我知道,我不想在爹爹麵前說話還藏著掖著。”
“咳,你這樣的性子,以後嫁人了可怎麼辦呢?”
我扭過身子正對著阿耶:“爹爹,實話跟您說,我不想嫁人,您答應我好嗎?”
阿耶刮了我的鼻子:“那做咱凡家的老閨女?幸好我還給你生了個弟弟,叫他養你老得了。”
我拍起了手:“好喂!就這麼辦!”
阿耶哈哈笑著:“傻幺兒,你現在是李玉菟咯!”
我一撇嘴:“才不是。剛好阿娘不想要我了,這次您回凉蘇縣,我也跟著回去。”
“你娘啥子時候說不要你了?”
“前段時間說的,她嫌我給她添麻煩,她一直都不喜歡我的。”
“你娘的性子你還不了解?”隨即阿耶嘿嘿一笑:“行,她要是真不要你,跟爹回去。隻要你不再研究著學佛學道,爹爹還是能養活的起自己的親閨女的。”
話說到這,我的淚珠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抽噎著說:“早知如此,您一早就該把我藏好了。躲過了秀女那一遭,您還是縣令,我還是縣城的土坷垃公主,咱們安安穩穩在小地方做山大王,多好啊。”
阿耶長出口氣:“也該你娘不夠喜歡你啊,你個胸無大誌的小家夥。”
我猝然問道:“爹,您還愛娘嗎?”
他頓了頓,也許借著半分薄醉,竟然悄聲對我說道:“愛。爹爹這一輩子,就愛過這一個女人。”
看見爹爹留下了一滴清淚,我的心裡也跟著一陣絞痛:“那爹爹當時沒有勸住她留下麼……”
“勸不住,哪裡能勸得住啊。你剛剛兩歲,她就執意回京,隻說著宮中才有她的前程。”
我嗤笑一聲:“如今,倒算是如願了。既然丟下了我們爺倆,後來又怎麼想起我來了?”
“這話說的,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怎會不疼你呢。她隻是覺得在宮裡站穩了腳步,就計劃著接你到身邊養著了。”
“您還是向著她說話的。”
“你終歸還是小孩,不懂大人的難處。”
“不說她了,說說爹爹,這次見了皇上,可有想好法子自證。”
“咳,鑄錢的匠人我一並帶來了,應該無礙。”
“說起這所謂的能工巧匠,老道哥舒辰在哪兒?”
“尚留在西川軍營,怎麼了?”
“我給您去的信件,沒有看嗎?”
“又是藥丸的事嗎?哈哈哈,他製作的補方,爹爹還在服用呢,你若真有疑問,回頭當麵與他對質。”
正說著話,突然有人叩門。
門房將來者引進來,竟然是天喜和幾個宮人。
他施過禮道:“公主,娘娘吩咐奴婢幾個接您回宮。”
我急了:“我不回,阿耶剛剛進京,還沒說上幾句話呢。”
天喜說道:“今日除疫局剛剛上報,京中已出現了幾例白毛病者,興許從明兒開始,後宮就緊閉了,所以奴婢才星夜趕來,您快隨奴婢回吧。”
話音一落,那幾個宮人就圍了過來。
我抬手給了為首的一個耳光:“滾!”
“菟兒!聽話回去,皇後娘娘是擔心你!”阿耶起身推著我,把我往門外送。
我賴著不走,眼淚又落了下來:“阿娘這是乾什麼?她存心不叫我和爹爹相處。”
“菟兒!不許這樣說話沒輕沒重!”阿耶斥我一句,然後一攔腰把我抱上了外頭的馬車,撫了一把我的小臉後,自己退到了一旁,跟我一揮手:“聽話啊。”
不知為何,這一刻我如同被下了降頭,大有一種生離死彆之感,嗷嗚大哭著往外爬,聲嘶力竭的喊著:“我不走,我不走,放我下去!下去!”
隻奈何身旁的數個宮女交纏著我,趕車的已經揮響了馬鞭,車簾半開半合,被風兒忽閃著,爹爹孤單的身子也在眼前忽閃著,像是風中的燭,明滅暗淡,將息未息。
“爹爹!”
我用儘力氣哀嚎了一句,一股氣噎在了喉間,後麵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