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對我倒挺好,出乎意料的好。
從高句麗帶回來的特色胡服,頭飾物件儘著我挑,每頓飯先叫我畫菜單,並教我唱異國歌謠,講了許多高氏皇庭的樂子事。最最關鍵的是,她不乾涉我的自由,如此便可三兩日出宮一趟,看看我玉宅孩子們的情況何如。唯獨,她不喜我接近延嘉殿。
這一日,又是皇族們閒晃的一日。我如大多數人一般,給自己找著樂子。於是帶著巧嬤嬤,先去馬場跑了馬,又看了會兒侍衛們打馬球。突然想念掖庭外膳房的大食堂,便過去吃了頓新鮮的大鍋飯。而後順道去了趟教坊司,參觀一下伶人們新排練的節目,如是晃悠悠閒悠悠,就悠到了宮門落鎖的時候。
抄小道回懷柔殿,口中乾渴便想起了懷柔殿後原是搭了些葡萄架為景的,遂扯著巧嬤嬤去摘葡萄。待小碎步溜了過去,冷不丁瞧見葡萄架深處有一個紫紅衣裙的女人。
是皇姑?
她平素最喜穿芍藥色調的衣裳。
“噓……”,我示意巧嬤嬤伏低身子,而後隔著花叢,瞧一瞧她到底在乾什麼。
意外的是,我依稀聽見了大舅謝添的聲音,他嗔怪道:“你我都有兒女,自知為人父母的不易,您何苦如此?”
女人哼笑了一聲。
著實是皇姑,她聲音尖細,像一隻夜啼的黃鶯。
“何須如此?我著人傳信於你兩回,結果空等了兩回。無奈之下,隻好奪來你阿妹的女兒養著,這做大舅的,興許才會著急吧?”
唉喲我去,她竟然知道大舅和母親是兄妹?
大舅嗤之以鼻的笑道:“那孩子頑劣,您能替皇後教養兩天也是好事。”
皇姑不甘示弱:“行啊,若你不向陛下請求,允準你我的婚事,這丫頭就彆想再回皇後身邊。”
謔!原來皇姑口中高大、勇敢、堅定的意中人是大舅啊!
大舅一喘粗氣:“和您成親,那下官的正妻該當如何?”
皇姑抱著雙臂扭著身子:“本宮大度,著她降為妾室,就不趕她走了。”
大舅哈哈直笑,笑罷了一拱手:“恕下官不能從命,這就先退下了。”
皇姑急了:“如果,我不叫你走呢?”
大舅的口氣冷若冰霜:“如今時過境遷,早先的事情,早已該放下了。”
“你放下了,我沒放下!”她一甩手肘上的披帛,差一點拂到大舅的臉上。
大舅躲了一下,轉身就走。
皇姑炸了,快要蹦了起來:“謝添你個混蛋!你給我站住!”
這般情況之下,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計劃。
於是趕緊衝過去抱住了她:“姑奶,姑奶,彆吵吵!侍衛們該聽見了!”
她扭過頭來,驚訝的盯著我:“你怎麼在這?你都聽去了?”
我坦然應道:“聽了一半吧。”
她的臉更加紅了,惱羞成怒之後將會引起山崩地裂等連鎖反應!
但我趕在她爆發之前說道:“姑奶彆急,大舅的事兒啊,小菟幫您。”
懷柔殿裡,皇姑屏退了左右,捏緊了我的手臂:“說吧,如何幫我?”
我開始侃侃而談:“少年時期的相識,對於大舅而言,定然是銘記於心的。所以情分上的東西,姑奶無需過多追問。您要考慮的是,他現在的立場。您想啊,縱使他再位高權重,終歸是臣,而您是主,是當今陛下的皇姑。叫臣子開口去禦前坦明心跡,求陛下賜婚,陛下會怎麼想,會怎麼看他呢?”
皇姑凝神沉思,但情緒輕鬆了一些:“這,如今我與高氏王和離,已然是自由身。他與一個自由身的女子再續前緣,合情合理呀。”
我搖頭:“不,這隻是您的簡單看法。可陛下會想到,這謝將軍是否看上了您和高句麗的紐帶關係,想要借您羽翼,充實壯大自己,當疑其不臣之心呐。”
皇姑的眼睛閃爍:“咦,還真是這樣。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輕描淡寫的說道:“叫大舅開口,不如您在禦前開口。就像請求小菟過來陪您一般,陛下沒準會體恤。”
“可他不同意怎麼辦?”
“您先試試,若是行不通,再想彆的法子。”
她盯著我道:“小菟崽,你為何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