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醉醺醺一雙迷離眼,伸手接了一把涼雨,突然落了淚:“小菟啊,今日婚宴上我的席桌本和他挨著的,可他卻跟人換了位置,我有這麼討人嫌嗎?”
我小聲:“男子家不都是這樣,越是心裡待人不同,越喜回避。”
她一擺手:“不,才不是,蘊哥兒就不這樣,你瞧他今日成了你的尾巴了。”
我嗤笑道:“不是我說您,女人啊,要讓男人以為他自己是一段關係的主導者。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由著他唄。用真心追一個男人,人家反而把你當成了老虎,躲都不及。如果您不是非他不可,他就心裡癢癢了。”
“吊他胃口?可,可我裝不來呀。”
“裝肯定是難裝的。李成蘊跟著我,還不是因為我是公主呀,您以為他是真心喜歡我?完全不是,男人比女人更務實。大舅最在意名聲。說到頭還是那一句,您二位在一塊得名正言順。”
她就那麼一股腦在濕漉漉的石凳上坐下,也不叫宮人們撐傘,滿滿落寞道:“小菟啊,姑奶我白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你個小丫頭看的清楚。”
“您這是乾嘛?快起來呀。”
“不,淋淋雨冷靜冷靜。對了,前兒我叫劉小兒寫了封報平安的信,已經悄悄寄去洛陽了。自然了,包裹裡頭還有我對太後娘娘的請安折子。”
我安撫她說:“這就是了,咱們慢慢來嘛,”然後引導她道:“您說有朝一日太後娘娘再見著這親孫子,還能不能認得出來了?在掖庭半載,人已改了個模樣。八九歲的小兒變化就是大,隨便扔到了男娃堆裡,我估計是認不出來了。”
大長公主沒心沒肺的一笑:“哈哈,你才見過他幾回啊,況且又不是血親,血親肯定能認出來的。”
我暗歎她的頭腦簡單,隻得進一步的說:“本來是黑黑胖胖肥頭大耳呢,現下竟能瘦了一半,就剩一對大耳朵了!有時候真懷疑,是不是伺候他的嬤嬤偷偷把這孩子給調了包,畢竟這宮裡頭也沒人識得他,這事兒還真不一定呢!”
說到這大長公主終於受到了某種“啟發”,突然神色一轉,垂眸思忖了片刻,然後雙唇微微抿笑,精神煥發了起來,假笑著對我說:“嗐,小菟你可是想多了。宮禁森嚴,哪能叫兩個仆婦把人偷換了的。好啦,我也散完心了,回屋洗漱睡覺。”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噓口氣,離目標達成又進一步了。
莫怪我利用她。
以她這副德性,若不假意幫她,待她和笑麵虎陳修媛聯合一起,早晚要把大舅是白弘,母親是白芙的事情爆出來。要麼先下手為強收為己用,要麼等著她興風作浪禍害我等。除非大舅可以娶她,但這已是很難的事情。除此之外,和她的相處,不能夠兩全。
我亦發覺,這個世界上人與人的相遇,有時候早已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夜過去,仍舊天雨蒙蒙。
起來得知周可愛回宮的信兒,我激動的撒丫子就往外跑,那腳下踏起的水花是綻放的心扉,多長時間了,我有多長時間沒有真正的朋友了。
“周船靜。”
我衝進青鸞宮大聲喚著她。
她從正殿跑出來的時候一身布衣,滿臉喜悅:“菟子,我還能見著你呀!”
我抓著她的兩手蹦了起來:“當然能見著了!你走的時候我就說過平安無事的!”
她也跟著我一起跳,歡鬨雀躍,一如落在裙上的雨。而雨水,又總能使人興奮。
我貪戀此刻,夏季之尾,新季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