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女子紗衣泄地,若隱若現,露著側臉與香背。口若丹珠,還噙著一枝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畫是我畫的,信差是甘露殿宮女小樹收了五兩銀子答應送的。
小樹在之前說了,皇上近來喜看美人圖,甚至叫殷少卿自畫了一副。但小樹不知畫中人是周船靜,隻叫臉生的太監告訴她——是一位自從冊封都未得傳召的采女罷了。
唯獨落款處留下二人曾經的愛稱——“小彌”。
於是當夜,皇上的一雙貴足踏了快塵封的門檻兒,敗落的庭院一夜之間枯木逢春。
周船靜見了皇上,說了溫柔謙卑的言語,但這並非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鏤空的長衫裡穿著件隻到大腿的旗袍,還有一雙見所未見的白色絲襪。
然後以酒為媒,興致高昂,在激動處化作了兩條魚。
翌日再見她,她由衷一歎:“妥,任務完成,接下來見或不見,無所謂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她既然暫時還不想告訴我,我也不打算戳破。
閒話中,她倒與我說了一事,說道昨夜聖人目酣神醉之時隨口說了句話——“近來總覺得福德宮的蛇膽酒最是好喝,喝了喜悅,就連身上的不適都能忘卻一會兒。明兒叫德妃給你送來兩壺,療一療小彌的肩傷……”
嘖,蛇膽酒還能忘憂療愁,我倒是第一回聽說。
下半晌時候我回了延嘉殿一趟,跟皇後提了一嘴:“德妃好像在私自養蛇,她居然不怕這玩意。”
皇後做思考貌:“養蛇呀……”然後轉眸看我:“小壞蛋,聽說你還命人給德妃送了兩筐番椒,是何道理呀?”
我眨眼:“是她問我討的。放心吧,送去的人當眾試吃了幾口,斷不會誣賴我什麼。”
皇後嗤的一笑:“那東西單獨吃可是夠辣嗓子的,娘想念你金玉城的招牌菜了,啥小炒肉,虎皮尖椒。天芙樓的廚子效仿過幾回,都沒有你做的好吃。”
我睜大眼:“酸兒辣女,娘不會又懷了吧?我不要小妹妹!”
話說到這兒,直聽身後庫通通的腳步聲,又高聲一句:“放心,你娘不會給你生妹妹的,她就沒有給朕生孩子的心!”
皇後趕緊起身行禮:“陛下入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呢。您這是說哪裡的話,臣妾日夜都盼望著能添個龍子呢。”
皇上挑眉:“哦?是麼!那為何皇後夜夜都安排人爬朕龍床,反而自己獨守空房,這也大度的過頭了吧!”
我尬的一臉,退遠了些。
皇後左右看看小聲說道:“這不是醫官的建議,多點新鮮人陪您,沒準哪一個就能將您喚起呀。您可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所以來質疑臣妾。”
皇上冷哼一聲,撂到了坐塌上:“是,風言風語向來不缺。朕一意立你為後,也是遭到了層層非議。現在街上賣菜的老頭都說了,朕缺娘少教,淨喜歡年長的女人。從皇後你,再到德妃,陳修媛,哪個都比朕歲數大。”
皇後誇張的一歎:“唉喲,這閒漢鬥嘴淨是混賬之言,哪能夠當人話來聽的!這後妃嬪妾一百多個,還不能有三個比您年長的了?聖人喜愛咱們幾個,是因為咱們更懂事些了,您說是不?”
三言兩語一說,雙手在肩頭一揉,皇上的牢騷便沒了。
緊接著大皇子來了,恭恭敬敬行禮道:“耶耶安好,母親安好。今日耶耶約好的往福德宮用晚膳,這個時候還不見您過來,益兒特意來請您,怕您忘了。”
李益雖說年近十二,但個頭不見長,渾身隻見骨頭不見肉。不過骨架粗厚,又是方臉,像極了他親爹。
皇後逗他道:“是悄悄做了什麼好吃的呀?也不叫母親我一並過去嘗嘗。”
李益訕訕描補道:“是益兒欠思量了,這就請母親和姐姐一並過福德宮吧,有鮮辣蛇肉一品。”
皇上抓著皇後的手,又對我使了眼色:“走,一塊兒嘗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