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件的擺設和幔帳都是更換過的,但大件的家具一如舊貌。我在想曾經的狗皇帝活著的時候,會不會一如我這般夜裡丟了魂兒四下亂躥。
來到新環境,了解新環境,人們最常作的事情就是翻箱倒櫃,我也不例外。
我起手翻櫃子,翻抽屜,翻書架,翻一切的邊邊角角,先對這些最隱秘的地方熟悉了,心裡才會漸漸的不感覺害怕。
我翻到了幾個沒了香味的香囊,有綢緞的,有黃銅的,也有軟玉的。上頭還殘存著送出者的能量。我感覺膈應,丟進了唾壺。
說真的,甘露殿真“乾淨”。它不似尋常人家,甚至是彆的宮殿那般將被褥衣裳悉數擱進櫃中。皇帝每日的穿戴,皆是宮人們屆時呈送來的。
也可以說,皇帝在一地程度上很難保守秘密。何況,還有個勞什子的起居注。那就等於吃喝拉撒全部攤開在了眾人麵前,皇帝從來不是自己的,而是大家的。
我突然有點憐憫起狗皇帝了。
轉了一圈,回到聖寢,看著碩大的龍床,愈發覺得清冷孤寂。
我用腳步丈量著龍床的大小,在量到床頭一側的牆邊時,突然覺得腳下璫的一聲,地磚發出了異響。
咦???這塊磚底下是空的。
興趣突然就來了!
我摳著磚縫,慢慢的把這托盤大的一塊磚挪了出來,發現底下有個小小的暗格,再一取蓋子,一摞花花綠綠的書現了身。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小黃書!
搬出來一看,果不其然~
嗬嗬嗬嗬,書頁上畫麵之大膽,言辭之激烈直看的我雙頰發燙!我甚至覺得李成蘊這會兒要是在,我沒準就把他辦了……
草草翻了幾本,突然有一本不太一樣的。
這本書好舊好舊,牛皮紙軟爛的直往下掉沫子,再一看書名——《大彥簡錄》。
哦豁,大彥國,前周國上麵的一朝,皇後前兩天才提過。
我翻開書,扉頁上用文言古語寫著此書概要,文辭生僻,讀之枯澀。
再翻幾頁來到正文,亦是一坨坨的臟汙,一行行的蠅頭小楷許多已經花了,看起來煞費眼神。
也就是那麼鬼使神差,天有安排,一行字跳進了我的眼裡。
——【大彥國世祖文皇帝為女,乃世祖有意傳位於卿。】
我掰著手指頭,太祖、太宗、世祖、世宗,那文皇帝是第四位皇帝啊。嗯。和我一樣。
眼睛再往下瞄——【文帝年十六登臨大寶。】
哦?這麼巧。
再往下看——【……僅在位一年餘兩個月,便自下罪己詔,禪位於其侄彥秀,後為高宗。】
【文帝於笄年之時西郊圍獵,偶得一白色雛鳥,初似半邊雞形,又若仙鳥比翼,帝甚喜之,而後日夜不離。】
我的寒毛立了起來,這不是尖尖雞麼……
尖尖雞以前來過?一百年前就來過?
再往下看:
【大彥皇室有密聞,此鳥原名半生。此鳥降臨,必有陰盛陽衰之禍。此鳥認主,必是女子登位之兆。】
【世祖皇帝不願兵戈擾攘,便采用迂回之策,封此女為帝,以應天兆。】
【文帝禪位之後銷聲匿跡,宗正寺修冊及史書中,無再有隻言片語。】
【然坊間相傳,大彥皇室諸人乃請高人奇士做法,將文帝暗中誅殺,後鎮於離山之下。山有名澗,一線之天,其母念之,取名當歸。悠悠母心,盼女來歸……】
翻過頁來是一張畫像。文帝畫像。
一個瘦弱的女子晃蕩在層層疊疊的寬大冕服裡。她有一雙又圓又黑的眼睛,一朵比鼻子還小的口。
我合上書本,渾身結滿了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