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床上躺起,裹好了被子將自己放空,深度的去感受這件事。
冥想著到底是什麼超自然能力能使雪人複活,並且像被提前安排好了一般,有著固定的路線,有著特定的目的。
此一事將會在明早於整個京城沸騰。
如我所料,民間解說天生異象,此兆預示著晉王才是我朝真龍天子。
之後朝廷粉碎民間緋聞的說法是:那一夜京中起了龍卷風,恰好將皇宮的雪人卷了,沿京城吹了一圈,恰好吹到了晉王府。
而整個事件,經過輿論的煮沸,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呢?
必然是晉王了。
看表麵就成了——授天命得民心。
受益者往往是主使者。始作俑者必是晉王一方的人。
是太後,還是他自己,或是他背後的高人策劃了這場詭譎離奇?
我想過有沒有可能是左相,是他設計挑唆我和晉王的關係,借我的手除掉晉王。
但隨即搖頭。他不可能拿民心來冒險一賭,他縱然是個老狐狸,但也是個隱忍待時,絕不冒進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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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議沸騰被朝廷壓下,而晉王府跪倒一地的雪人當夜就遭了大風被吹花了輪廓。不再有命附體,也像是從來都沒有活過。
轉天雪後放晴,滿地雪水汩汩,許久不見的燦燦金烏掛在頭頂,一場倒秋熱使昨晚的一切都銷聲匿跡。
十月初一大朝會。
晉王所涉的豫州鹽池諸事查清,那被斬首的何楊所犯之罪皆被證實。然晉王越權之舉,不得不予滿朝一個處置定案。著革去鹽鐵使一職,罰俸半年。
北地邊關受降城一代良民又遭東突厥散兵侵襲,擄獲牛羊壯丁數目不等。
失地雲中城一直由阿史那世子統轄,據探子來報,近來城中駐兵緊急集結,似處在高度警戒的備戰之中。
而第三則大消息是關於在逃驃騎將軍的,彼時他帶著八千兵士衝出西城門往北而去,業已確定投奔了西突厥。
聽了此訊我心中舒暢了一些,還好是西突厥,而不是東突厥。
緊接著,左相就出班啟奏,請旨問責北部幾州刺史,究竟是如何連八千人都阻擊不住,竟使他們通關出逃的。
文書著中書省擬來,接著便散班退朝了。
退朝後左相跟了過來,對我這個兒媳拱拱手恭敬笑道:“陛下,臣鬥膽問一句,雪人的事——,您怎麼看?”
我抬手摘了頭上沉重的冕旒,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妨左相先說說看法吧。”
他微笑道:“若說歸咎於風,這世間怎有這麼邪乎的風呢。若說歸咎於雪,那更是荒天下之大謬。可是這雪人如馬狂奔,也著實是許多人瞪著大眼親自瞧見的。怎就不偏不倚,偏偏繞城一圈惹了庶民注意,而後又整齊有素的去了晉王府,再跪倒一地呢。若說是高人施法,這宮城自有天龍布下的結界,尋常的妖邪和法術不能近身。於是,臣便想到了一物。”
“何物?”我目光銳利了起來。
“書中記載,這世上有一種雪猴子。如人形,如猩猩,通體白毛,四肢矯健可蹦跳兩丈之高。臣這幾天日夜琢磨,總覺得會不會是有人馴養了這些雪猴子,命令它們於夜間偷偷鑽入雪人之中,而後就裝神弄鬼,演了那麼一場好戲呢。”
我蹙眉,道:“左相這樣的分析倒是趨於常規。然,甘露門有重衛把守,那些雪人可就是在甘露門外的空地上,若說有三十來個人樣大小的雪猴子出現,怎會不被發現呢?”
左相撫了一把胡子眯著笑眼,口氣緩如溫水的說道:“那——,陛下可得想想這幫近衛是否可靠了。不過,到底是臣的推測,具體還是要陛下明斷。”
我點點頭:“朕知道了。左相一言,倒真的把整件事從天上給拉到地麵了。”
“哈哈,那臣先告退了。對了,三郎造的火炮而今已試用有三,火彈的距離又增加了兩程。而今能從校場東頭打到西頭了。”
我雙手一握,興奮了起來:“那具體是有多遠?”
他饒有底氣的說道:“二百步。”
我欣然笑道:“二百步,相當不錯了!沒想到短短半個月時間,就改進到如此優秀!”
“三郎如今日日在軍器監浸著,又拉上他二哥一起為火炮出力。這兵器雖然威力大,也是險啊,老夫隻怕哪天不小心炸了膛。”
我安慰道:“左相多慮了。工部的匠人最熟知其中原理,每次使用前多加檢查,定不會有紕漏。二哥既相幫著立了功,也是時候提提品秩了。八品的武器令做了這麼些年,可彆再把人的誌氣給磨沒了。”
“那如此,就多謝陛下隆恩了。”
午後,我穿著一件孔雀綠的袍服,背著手慢悠悠的朝李成蘊走去。
百步校場,亦走出如沐春風的姿態。
他剛試發了三枚火彈,遠遠就看見他黑黢黢的小鼻子。
“阿嘟”,我脆聲喚他。
他抬頭看我時,就那麼一瞬間看住了,兩個瞳仁盯緊了我不放。
我的笑容綻放在初冬的明淨陽光裡,風兒卷著鬢角的碎發輕輕飄揚。
“怎麼了?”
他回過神站直了,搓了搓臉頰的灰,然後笑的有光。
仍帶些怔怔的走過來,一開口白齒吐字:“小菟,你穿綠色真好看。”
我歪頭:“我穿紅色不好看嗎?”
他說:“也好看,可就是不及綠色好看,真是鮮翠欲滴的人兒啊。”
我拉住他的手:“好啦,彆貧了~,你是在這校場裡天天看著黑炮黃草,瞧見綠色眼前一新了而已。”
他還在細瞧我,然後附耳道:“不止眼前一新,還心裡一動。”
我嘟嘴:“哼~,真是張口就來。快洗把臉去,帶我在這附近逛逛。”
一盆清水洗出一位佳公子。
他牽著我的手從校場小門出去,漫步在了外頭的草坡上。
我關切問道:“傷口好了嗎?可會覺得哪裡彆扭?”
他故意撇撇嘴:“沒好全呢,像是有個記號刻在傷處。”
“那我給你揉揉。過會子忙完了,咱們去吃大骨頭,以形補形。”
“好,晉樓的牛棒骨最好吃了。用小刀切下,一片片牛肉帶著牛筋晶瑩剔透的。”
“何不抱著啃,那樣才過癮呢。”
“不,我想抱著啃你。”
他一張懷抱將我攬入懷中,炙熱又輕柔的含了含我的鼻尖,目光一觸之後,他的唇焐到了我的唇上,柔滑伴著熱氣,激的我,渾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