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醫館裡這兩天堆滿了人,還各個都是官家權貴。
倒沒彆的大毛病,就是覺著耳鼻眼瘙癢。癢勁兒上來的時候,噴嚏配眼淚花,耳朵眼都快被挖耳勺給捅穿了。
但癢勁兒也不是每時,一陣一陣的。
這家夥可讓京城的名醫們都棘了手,這是咋回事呢?檢查了,也並無病灶,更不像是得了什麼瘟疫或毒疹。
甘露殿的小宮女聚在一起,把這樁事當笑話給我講,描繪著幾十上百的人猴子般抓耳撓腮的搞笑場麵。
我一邊聽笑話,一邊抱著絲滑柔順的尖尖雞在懷裡撫著,小家夥這幾天總是打蔫。原來總是喜歡夜幕落下後出去飛一圈再回來,可最近也不飛不玩了,就躺在地上四腳朝天張著嘴呼呼大睡。負責照顧它的宮女說,一天要睡十個時辰……
厲害厲害,睡覺冠軍非尖尖雞莫屬。
正是它這份睡姿,我方才乍看過去,還以為它死了呢!
甜甜貓吃完了一大盆牛肉配蝦粒,扭著屁股晃了過來,匍匐在我腳下,開始清理自己的毛發。
唉喲,這一上一下兩份柔軟,真的愜意呢。
一宮女說:“陛下陛下,您說甜甜怎麼不吃尖尖呀?按理說,貓可是吃雞肉的。”
我咯咯咯的樂,紋竹帶著紅撲撲的臉輕拍她道:“你傻呀,這兩個可是靈獸,怎麼可能同類相食。尖尖雖然明麵上叫雞,可其實是半生鳥。它們兩個關係好著呢,還團在一處睡覺呢。”
說話甜甜站了起來,兩隻前爪按在坐塌上,伸出舌頭舔了舔尖尖。
帶刺兒的舌頭一翻開尖尖的毛,我突然瞧見它雪白的毛發裡,生出了少許的黑色短絨毛。
“誒?這怎麼回事?白鳥要變黑了?”
“奴婢看看。”紋竹湊過來扒開尖尖的密集羽毛,“嘿,還真是。”
紋竹忽閃著兩隻眼睛想了一下,立馬說道:“陛下,這是喜兆啊!您記得在謝府過春節那一回嗎?您那時候心肺上的病症正嚴重,來了個突厥巫醫,喚做藥格羅的,他好像說過一段什麼話來著。”
我回想著:“著實有唱過一段打油歌,唱了什麼半生鳥,半生了。白半生,黑半生……白見黑時,善惡相替,陰升陽落,乾坤倒逆……”
“對對對,奴婢也記得有這麼幾句。他這意思就是,尖尖由白變黑的時候,就是女子坐天下的時候了!所以才陰長陽消,乾坤逆轉啊。”
哈哈哈,一圈的宮女嬤嬤們樂了起來,誇紋竹這丫頭解釋的妙。
我抿著唇看向飼養尖尖的宮女:“你可知它何時開始長黑毛的?”
這宮女答道:“回陛下的話,奴婢是在您登基之後才接手尖尖雞的,按要求每日與它梳毛一次,在頭一天就看見了幾根黑羽,所以奴婢還以為它本來就有,就沒有當一回事把此事稟告。這三個多月,黑羽的數量增加了一點點,就像老人家的花白頭發似的,若不是大麵積的長,就看起來沒多大差彆。”
尖尖聽了這話呷呷兩聲,然後長伸了腿又睡著了。
宮女輕歎:“陛下,它可能是玩累了吧。從十月初它就每天晚上飛出去,快天亮了才回。這眼看到月底了,總算是不亂跑了,興許也是怕冷了吧。”
我點頭,輕撫著甜睡的尖尖看向窗外,外頭乾冷乾冷的。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光是冬天的顏色,就讓人隻想躲在屋裡,哪裡都不去。
晉王妃公羊棉一臉焦急的進了宮。
她跪在太後的病榻前說道:“阿娘,王爺七日未歸家了。出門前跟小廝交待了一聲,說是出去一會兒尋個人,便直到現在。棉兒心裡擔憂的緊,王爺身上的傷還未好全,也不叫侍衛隨行。這幾日府裡下人將他常去的地方找了個遍,可都尋不著人影。”
太後將湯藥飲罷,再用甘草茶漱了口,用熱毛巾擦著唇角的藥漬。她抿抿嘴,苦笑道:“人常說父母堂上坐,兒女繞膝行,享一片天倫之樂。而我今日就想問一句,要孩子作個甚呢?我好的時候便罷了,現下一邊擔著自己的病痛,一邊還得為他們操心。行了,你也彆多想。二十三四的人了丟不了,玩夠了就回家了。”
公羊棉不安道:“阿娘,畢竟王爺是孤身在外頭呀。棉兒怕他像謝將軍那樣遇了刺。”
太後朝我一擺手:“外頭的事你找陛下。”
公羊棉轉了轉身麵向我道:“陛下,阿嫂請求你調些禁衛出去尋一尋王爺,王府真的人手有限。”
我說:“七日前哥哥不是進宮了麼,我好似見他在甘露門閃了一下。”
太後說:“是來了,七日前來看我一回,但瞅著也是一腦門子官司,略坐坐就走了。”
我轉頭問隨行的宦官:“那一日晉王在甘露門晃什麼?可有說過什麼?”
為首的那個說句陛下稍待,就小跑著出去了,片刻後回來,一臉難色的說道:“陛下,這,那……”
“什麼這這那那的,有話快說。”
“那一天晉王找著幾個抬他去太醫院的小內侍,問一名女子是誰。那幾個不長眼的還真的如實相告,說她是先帝的周采女。”
我差點噴出口水,太後和公羊棉差不多血壓都高了。
我站起身,笑聲呼之欲出:“這可不能興師動眾了,我親自去一趟青鸞宮看看。”
太後惱紅了臉:“站住!你個姑娘家去什麼?!劉掌事帶人過去!若真在那,即刻把倆人給我綁來!”
一盞茶後,李讓和周船靜倆人牽著手來了。
劉掌事推了他一把:“我的爺,好好跟娘娘說道說道。”
他哼了一聲,然後牽著周船靜噗通跪倒在地,大大方方的說:“阿娘不必著急抓我,本來我和靜兒就商量好過會子來麵見您的。阿娘,我和靜兒已定下一生之好,我要娶她進門為王妃,請您成全。”
顫抖不已的公羊棉聽了這話,帕子一捂臉哭著跑出去了。
我哈哈笑個不停:“厲害厲害,這愛的濃情蜜意羨煞旁人啊!”說著話我對周船靜擠擠眼,她想笑但勉強忍住了。
太後仰頭靠在床頭揉著太陽穴,笑謔道:“行,我看這也是你們皇李家的老傳統。旁的女子不愛,就愛自己爹的女人。那你要娶她為王妃,公羊棉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