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奶奶願意留他們就留吧。奶奶,我明兒要往靈州一趟,今年年下定然是趕不回的,但我一定爭取早點回來。”
奶奶半張著嘴:“不在京裡過年了啊?”
“是啊,沒辦法,現在我被架到那個位置上,大事小時一籮筐。”
奶奶點著頭:“乖乖,說句良心話,你在這個九五之位,奶奶一直怕你累著。可也覺得心裡出了一口惡氣啊!想你翁翁活著的時候,咱家可是住在氣氣派派的武德王府,你生下來就該是郡主的。可後來世襲的爵位沒有了,你爹還被下派到西南做了區區一個縣令,這麼些年,你總算是為咱們凡家掙了掙臉!”
我籲了一口氣說:“奶奶,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就是要證明一下咱們凡家的血脈比彆人能乾。可是現下勤勤懇懇的在這位子上呆了四個月,就知有多難有多險,有多焦頭爛額了。”
奶奶一睜眼:“蘇曉那蹄子不是襄助你呢麼乖乖,還有蘇家那二小子,忙的累的都叫他倆乾去,咱享清福。”
我吭哧笑笑:“奶奶也彆太為我憂心了。不提這些了,近來您身體如何?虎子能識幾個字了?”
奶奶笑說:“隻要有花種,奶奶身子就硬朗,盼著一撥撥的花開,盼著你回來,盼著虎子長大,盼頭多著呢,我才不舍得死呢。你弟弟那臭小子呀,跟你小時候一樣鬼機靈,旁人說過啥話他聽一遍就記住了,還學過給我聽呢。來來,虎子——,你不是說有悄悄話跟阿姐說嗎?”
小虎子滴溜溜跑過來,人小嘴巴倒利落:“阿姐阿姐,你總住在宮裡咋不回家住呀?”
我笑著逗他:“你不怕姐姐回來跟你搶玩具嗎?”
他眨著大眼睛:“不怕,奶奶說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有一份,阿姐也有一份。阿姐是大小孩,我是小小孩。阿姐,你跟我來呀,昨兒上街看中了木馬搖椅,還給你買了一個呢。”
哈哈哈,我被這小屁孩牽著來到內室,果然見兩個一摸一樣的搖搖椅並排放著。
我趕忙騎了一個上去,勉強將自己裝的下,就和虎子一起駕駕駕的騎回了前廳。
他們哄笑著,奶奶臉上的那種喜悅我一輩子都記得住。
吃罷了飯,那雲叔壓著眉毛試著問道:“小姐,您這往靈州去,是去皇李家的故居吧?”
我斜著眼看看他,“未必。”
他訕訕一笑:“我不是在套您的話,就是懷念靈州北的那片舊村落了。村子挨著一個小雪山,每年遇了第一場雪,雪就不化了。那山坡緩平,再下上兩場雪,就到了村民們最歡樂的時候。不管大小老少,都在得閒的時候爬上山頂,再踩著踏板直滑到山下,甭提有多帶勁了。”
我說:“踩踏板可是需要功夫的,一個不小心還不翻著跟頭摔下來呀。”
他樂道:“村裡的娃娃們不大點兒就學會踩踏板了。不過您想玩,也有彆的玩法,坐在踏板車上就行,叫一個老把式在前頭帶著。”
我輕輕一笑,“那定然極其有趣了,猶如雪中飛~”
雲叔興奮的說:“還能見著雪山彩虹哩!我看見的那一回離的遠,彩虹也小。聽說最好看的一回,是幾十年前了,一彎的七彩,琉璃鏡兒似的,把整個雪山都包住了。”
我有些神往了:“若真如此,可謂奇景。”
旋即他又嘿嘿兩聲:“小姐要是方便,可以帶些靈州特產回來給老夫人嘗嘗。”
我說,那是自然。
又陪著奶奶東拉西扯了一會子,看著天不早了,便從家裡出來,也帶上了屬於我的那一份玩具木馬。
晚上在甘露殿,我跨在木馬上搖著,看著嬤嬤宮女們把歸置好的包袱放在明麵上,不禁撇了撇嘴。
掌事的找我稟事,看見我泰山壓頂般欺負著小木馬,沒忍住笑著說:“陛下,隨行的有巧嬤嬤、翠嬤嬤、朱嬤嬤,女官有下官、冬侍中。宮女有紋竹、花萼等人,總共六名,宦官有……”
我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你安排了就行。”
臨行在即,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小法器鈴鐺手鐲,遂打發掌事到延嘉殿把手鐲索回。
過了少時,太後和晉王一並來了,見我坐在木馬上一通大笑。我咧咧嘴:“有什麼好笑的,奶奶給買的玩具,怎麼都愛玩!就算我五十歲了也要玩!不能辜負奶奶的心意!”
晉王一噘嘴:“阿娘,你也欠我一匹木馬,啥時候還啊!”
太後一拍他:“沒羞沒臊的!去,你求你妹妹給你坐會兒。”
我一翻白眼:“才不給咧,就他那個子還不得壓個稀碎。”
晉王今個兒精神煥發的,連步調都不一樣了,他過來蹲下笑看我:“這一會子怎麼瞧著妹妹跟變了個人似的,打我五十脊杖的威風樣子哪兒去了?”
我未及說話太後就斥他:“你又來了是不是!過去的事兒還在提!這才是你妹妹本來的樣子,她前一陣子那可是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呢!”
我噌的從木馬上站了起來,心中惱怒,“我放鬆一會兒就不成了嗎?誰鼻子裡插大蔥?您還拿鄉土話來諷我了!”
“誒誒誒,彆氣彆氣!哈哈,娘是聽玫姨她們說多了,就跟著學了這麼一句。小寶兒,明五更就要啟程了,這回娘跟哥哥還有舅舅都不能陪你,出門在外的有什麼需要隻管調遣護衛。恰好謝將軍也在北邊,返程的時候我命他到靈州去接你。”
晉王美滋滋幸災樂禍的一句:“那就祝妹妹一路順風啊。”
我咬牙道:“你什麼口氣!朕是聽從了舅舅意見,先往靈州辦事的!完畢後還要去一趟受降城,主持兵事演習!”
說罷,我一把從太後手中奪回我的鈴鐺鐲。
“是是是,陛下英明,從諫如流!為兄提前恭祝陛下順風順水,馬到成功!”他抿著笑,與太後對視一眼。
其眼神,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