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姬啄米般的點點頭,“對對對,是操縱。柳葉可聽話了,在她手指尖跳了個舞呢。可她不承認,這有啥不好承認的~”
蘇曉一雙疑惑眼看向身邊女官們,女官們各個凝眸沉思,於侍中先開口了,“娘娘,所謂童言無忌,彆看孩兒們小,但說的話可是最真。這孔賢妃著實奇怪。”
蘇曉抱樂姬坐下問道:“有何奇怪之處?”
於侍中垂了垂眸子,蹲下來說:“昨兒下官聽來一事,還是瑞雪殿的人傳出來的,前些日子下雪天,孔賢妃夜半難眠,自己開了窗子對著雪地出神。可這門都沒出,地麵上的雪地居然寫上了倆字。您說,奇怪不?”
一眾滿麵驚色,蘇曉把樂姬遞給顏阿秋,“去,哄著妹妹睡一會兒去,天天晌午不睡覺。”
樂姬四蹄亂踢,“不不,我也要聽,還沒講完呐。”
蘇曉擺擺手,顏阿秋抱著她大步子往外邁,這孩子又響起了掀動房頂的任性哭嚎。
因此事聽來非同小可,蘇曉不願意叫樂姬過早見識太多醜惡。
“你們哪個還聽到了什麼?”蘇曉問。
一宮女說:“奴婢聽管漿洗的宮人們說,沒有見過這麼勤快的主子。每回月事之後,淋上經血的衣褲床單,都是孔賢妃自個兒清洗。”
所有人咂舌,“這有啥奇怪的?她也是奴婢出身,沒準自己拾掇自己拾掇慣了。”
宮女搖搖頭:“恐怕不是如此,據說淋上的血放上兩天,能結一層霜。多奇怪啦,室內冬來全是炭盆熏籠,存放的臟衣怎麼會結霜呢。”
哎唷,這!
一旁的玫姨咯嘣咬斷了縫春衣的線,僵著一張臉神色大亂,“我的天,真的?”
大夥看著她瞪著的大眼不解,玫姨喘著粗氣愣愣的說道:“天老爺,我突然想起以前那個巧嬤嬤說過的話了。她在離宮那天,對我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宮中有人身中寒毒,需要火蛭來醫病。這句話當時聽了便也聽了,隻以為是那巧嬤嬤的混亂之言。可現在這前後一聯係,亂了亂了,這裡頭藏著樁大事啊!”
蘇曉咬牙牽腮,一雙鳳目火苗竄動,隱隱含上淚光,狠斥道:“吩咐下去,著太醫為她請脈!都給本宮查,查個底朝天!”
六年來,冬休每一日都在為小菟斷案。分析著究竟是誰放了一隻火蛭拿走了小菟的命。
然冥思苦想,仍然是毫無頭緒。
糟糕的是,那一日下午她得了假回鄉去尋故人,並不在節度使府。如此一來,所有的言辭都是道聽途說,而非親身經曆。
她後來詢問了所有的親曆著,把他們說過的話都彙成了一本冊子,得空就拿出來翻閱,希望能得到什麼啟示。
然而這些言辭多少真多少假,又有多少是人為臆想添加上去的,就不得而知了。最最糟糕的,小菟當初的所有近侍皆被杖殺,如今死無對證,這些茫茫證詞再密密麻麻都顯得蒼白無力。
薛莫皟始終是個尋常侍衛,下職之後就回在金玉城,吃住在店裡。六年過去,他也不過二十四歲,但一直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瞧上去說他三十大幾都不為過。
這一時,店門剛開,未入夜賭客們都沒來,他呷著一牛皮酒囊,咕咚喝了一大口,把唇邊的小胡子都打濕了。
兩片嘴唇天天碰到的不是煙草就是烈酒,乾裂洇紅,與一張黑黃愁容臉兩廂分明。
他斜靠在櫃台上,品品酒味轉頭看著冬休理賬,“冬休啊,小菟也不在了,你還這麼勤勤懇懇一絲不苟是乾嘛呢?瞧見你這副認真樣我就煩。”
冬休哼笑,“就你好,你這副吊兒郎當的衰樣最好看,你還是死了得了,每天渾身冒著晦氣,我都覺得影響生意。”
薛莫皟撲哧一口嗆了酒,“奶奶的,真是環境造就人。在咱們這賭窩子裡呆久了,你也出口成臟了。”
冬休依舊人與算盤合一,清脆的算珠劈啪響在心中,還能騰出嘴來與薛莫皟笑侃,“是又如何,而今我才知道說粗話的好處,太特麼鬆快了。我告訴你啊,甭管小菟在哪兒,她的生意就是我的生意。保的正每天的盈利,若是小菟回來了,啥都沒有還能有錢。”
薛莫皟庫通一聲下巴戳在桌上,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冬休,“冬休!小菟真的會回來嗎?”
冬休斜眸看了一眼他,“會!我要是不說會,拿什麼東西吊著你這條小命呢,你說是不是?”
薛莫皟剛剛璀璨起來的目光又黯淡了,他長吐了一口氣,又開始一口一口的仰脖兒灌酒。
這時玉立帶著一個女孩進來了,如今的玉立已經長高長大,更是一身淩厲,活像個女刺客。
而隨行的女孩則是玉宅當中的女娃娃之一。
小菟曾經在賤市買了十五個小女童。
玉立走進櫃台,禮敬說道:“冬掌櫃,這女娃叫玉角,是十五個當中身手最好的,先帶來給店中驅使。”
冬休細看了一番玉角,點點頭便叫店裡夥計帶她熟悉環境去了。
薛莫皟欠揍的一轉頭,“我說玉立,你咋跟冬休一樣傻,還天天手把手教功夫呢?”
玉立拍拍手往矮凳上一坐翹起二郎腿,又抓了把瓜子磕著,撲撲吐著瓜子皮侃道:“莫說是教她們功夫,小爺我還三兩不時的回去拜訪師傅,增進下本事呢。就薛叔你原地打轉。誒~,後院的驢趕緊給下了磨吧,把您拴上去剛好。”
薛莫皟聽罷笑歪了一張嘴,“我怎麼那麼稀罕你倆這一張賤嘴呢,不罵我倒還真缺點啥。”
玉立猛磕了一下,恨恨的磨了磨牙齒,“冬姨,凶手查出來沒?”
冬休收了賬本子,利索一句,“沒有,按理說也都算是親信,實在想不出是哪個。沒準凶手也被杖斃了。”
玉立一哼,“玉娘子當時也太過謹慎了,去受降城倒是帶上我啊,我特麼當時要在,莫說什麼狗屁火蛭子,就算是灶王爺來了我也得一泡尿給他呲走了。”
薛莫皟笑的牙齒畢露,“我說玉立,你拿啥家夥呲呀?要不叔的借給你用用?”
玉立呼的一伸手,“拿來吧!拿來呀?真是奶奶個熊的,玉娘子過世的背後,真特麼是一雙黑手接一雙黑手的推動,每個環節都把人往死裡卡!毫無生機啊!太特麼讓人心疼了!”
一番嬉笑怒罵,三人的心又疼了起來。
剛做東施效顰揉揉心口,從店門外凜然走進一人。
他一身黑衣頭戴鬥笠,腰佩一劍,渾身寒氣森森,
他開口,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