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法律本身便是錯誤的。”
“正是。”
“我不明白,明知是錯誤的,我們為何要去做?”
“羅蘭,你必須明白。你認為正確的事在彆人眼裡正是錯誤的。”理查德把紅茶放到一邊。“人是不同的個體,正如貴族眼裡的一枚金幣與平民眼裡的一枚意義不同那樣。貴族眼中的罪行與平民眼中的罪行同樣不同。讓他們變為相同即是法律的意義。隻有麵對同一標準,我們才能判斷一起事件的嚴重程度。或許製定法律的人存在一定偏見,但若是沒有法律,偏見隻會更多。”
“那麼糾正法律中的偏見不正是我們該做的嗎?”
理查德笑著搖搖頭,“你能保證自己永遠是正確的嗎?你能保證自己是公正的嗎?不是的,修正法律即是偏見糾正偏見的過程。說的通俗一點,不管是哪一方,法律都是由人製定的,而隻要是人就會有私心。”
說到此處,理查德調皮地眨了下眼。“所以,我們如今的分歧僅在於,你認為被審判的人是無辜者,而我不是。這時,我們隻需依照法律對犯人的罪行一一判彆。這才是公平。”
“如果法律錯了,那麼就由法律錯誤的人向法律發起挑戰。而不是在審判時由法官自己更改解釋。那是很可怕的事,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今天我們能因一時憐憫做出裁決,明天我們就會因為昨天晚上沒有睡飽而迷糊地揮下鐵錘。”
羅蘭沉思許久,最後說道,“我明白了,老師。”
現在回憶起來,當時與理查德爭執的場景仍曆曆在目。之後,羅蘭又靜靜地看完許多審判,在他看來,有些是正義的,有些是不正義的。但漸漸的,他對老師的話有了更多理解。
在每個人都被私欲支配的世界,一個不存在私欲、隻根據規則做出判決的法官是不可或缺的。用無序應對無序最後的結果便是共同沉淪,用有序應對無序才是最好的解法,即使有時它會與人的感情衝突。
再看理查德時,羅蘭發覺,他的老師已經老了。他的臉上皺紋更多,頭發也更潦草。不論怎麼保養,他的皮膚都像嵌進了骨頭裡。大概,不久之後,理查德便會死去。
到時候,接替他的便會是羅蘭。這是理查德早已定好的事。
那麼,羅蘭就絕對不能死。若是羅蘭死了,法庭便會重新沉入無序。接替他們的會是誰?背後又站著哪家貴族?他會怎樣揮下鐵錘?
理查德已經能想象到那時的場麵。
因此,他絕不允許羅蘭插入貴族與王室的紛爭裡。
彆的任何人都可以加入這場晚宴,唯獨法官不可以。
在此之前,理查德自己便是如此履行義務,他的徒弟、斯特利爾下一任法官也必須是。
他的眼神無比銳利與肅穆,羅蘭已經很久沒看到那樣的眼神。
他想起了老師教導自己的一切,想起已經步入混亂的斯特利爾,終於明白法官與法庭代表了什麼。
斯特利爾需要一個無情運轉的機器,這台機器要保證在主人離開時,維持房屋的運轉。
一個有私情的機器是不會讓人信服的。
“老師,我明白了。我不會介入這場糾紛。”
即使,要他眼睜睜看著好友死去。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