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過程漫長,隻讓百裡忘川覺得,度秒如年,卻又憶起從前那一點一滴的往事時,又覺得時間太快,太快,她知道,今日一彆,半生難見。
背上的重量極輕,百裡忘川身段高挑,卻輕的好似身上根本沒有幾兩肉,讓常年習武的諸葛明空覺得,她太瘦,太輕了。
苗條,卻並不纖細,她常常穿梭於各個山峽之中,尋稀世珍貴的藥草,雙手滿是粗繭,手背上也儘是傷痕劃過,留下或深或淺的疤痕。
諸葛明空感受著身後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極慢,身後數名陪嫁的宮侍提著長長的裙擺,也一步一步地跟著。
陪嫁的宮侍排成長長一排,跟在諸葛明空與百裡忘川的身後,一步一步,提著的紅燈盞,隨風搖晃。
百裡忘川不論如何也未想到,再一次與他觸碰,竟是這般情景。靠著他緊實的背脊,她的心臟撲通亂跳著,於他耳畔輕吐了一句,“諸葛明空,你還記得當年”
後麵的話,諸葛明空不論如何去細聽,都聽不清她究竟說了什麼。他蹙起眉,回過身去瞧她的容顏,卻未停下腳步,“你說什麼?”
百裡忘川本瞧著他,卻聽他說出這番話,她眼眶霍然紅了紅,卻僅有轉瞬即逝的淚,便未再看他,靜靜地趴在他的肩頭,一動未動。
空氣中不知從何迎來了一陣藥香,清新拂麵,竄入了諸葛明空的鼻翼。
後來,直至宮門前,她從他身側走過,自然而然地牽過青木時川的手,上了花車,也再沒有瞧他一眼。
而青木時川仍是風度不減、溫文儒雅,上馬前朝他道了一句,“辛苦兄長,在下定會照顧好公主,不讓他受半分委屈。”
諸葛明空什麼話也沒聽進去,隻是怔怔地點了點頭,那素來冷厲肅然的目色,卻緊盯著那花車。他探手摸了摸肩側,方才百裡忘川靠過的位置,濕了一片。
歐陽習習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風度翩翩地挑了挑眉,“怎樣?明王大人這是舍不得了?若你舍不得,開個尊口,在下定然幫你搶了這個親。”
雖是開玩笑一般的言語,吊兒郎當的調調,歐陽習習眸中認真的神色,卻半分不似說笑,仿若諸葛明空當真要搶親,他歐陽習習便給他搭把手。
諸葛明空轉頭瞥了他一眼,卻僅是搖了搖頭,在花車消失在街頭的那一瞬,他又複了那無情戰神的姿態,對誰都從容泰然,亦不會被任何人所影響,心如止水。
花車外一側,青木時川笑意滿麵,如沐春風一般彬彬有禮、溫文儒雅。他偏頭看了一眼花車上的倩影,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慢慢地道,“理一理,等會兒祭了天,再難過也不遲。”
百裡忘川並未理會他的言語,隻是靜靜地坐著,目視著前方,一動不動。眸中複了那淡漠如初,再無任何留戀與遺憾,就似那句,‘你還記得當年要娶我嗎’一般,消逝在過往中。
安瀟湘攔完宮門便躺在轎攆中呼呼大睡了,再一次醒來是在一陣喧嘩之中。她迷茫地揉了揉藍眸,挨著座椅便朝外張望,“咋回事?到哪兒了?”
橙子在轎攆邊上站著,聽到安瀟湘的聲音,與周遭的喧雜聲混雜,她有些不確定地皺眉,“主子,你醒了嗎?”
“夏無歸擱哪兒去了?”安瀟湘有些迷茫地掃視了一圈,墨白正擱不遠處維護著轎攆的安全,不讓人群的擁擠擠到轎攆。
橙子頓了一頓,似在辨認四周的方向,卻又隻道,“同神醫祭天去了。”
安瀟湘了然點頭,祭天怎能少了夏無歸,好歹他也是個皇帝。
花車停在了祭祀山腳下,山上的人大抵在進行著神聖的儀式,而山腳下則是各個王室官眷的輕宴,僅有一些糕點供人吃食。
祭天乃是這場儀式的最後一步,這一步做完,百裡忘川便能再乘上花車,乘上那花船,真正嫁去了星雲大陸。
不過,那百裡忘川即便去星雲大陸,也不出幾月便要回門,但那時,她的身份便是南陵王妃,回的是娘家。
安瀟湘一路顛簸,總算到了可以歇腳的地兒,隨手撈上了霜紗與紗幔,便下了轎攆去蹭吃蹭喝了,橙子跟在後頭,“安柚兒來了。”
安瀟湘挑眉,隨手撈過一塊糕點,啃了起來,“她不是快生產了?說好不讓她來送,怎的還是來了?”
橙子聳了聳肩,“她說秉著好幾年同生死共患難的交情,即便是臨盆到了一半,她也得趕著來送。”
安瀟湘“”
正說著,安柚兒便被黑著臉的那可什豕推著來了,可見那可什豕有多麼不同意安柚兒出門,畢竟處於隨時都能生產的階段,她是在太危險。
安瀟湘尋思著,安柚兒應當不想讓百裡忘川坐花車坐到一半,便麻溜地下來替她接生吧?
分明推著輪椅的是那可什豕,火急火燎的人卻是安柚兒,她左右掃視著,“應當還沒走吧?還好還好,來得及送她一程。”
說著,安柚兒便使喚人將禮送了上來,全盤入了百裡忘川的嫁妝中,安瀟湘看了看,禮單中僅寫了九百九十九顆磁石。
安瀟湘合起禮單,慢悠悠地瞥了安柚兒一眼,“雖說禮輕情意重,到你這禮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草率到連一寸金都沒有,儘是磁石。
見安瀟湘如此,安柚兒抱胸冷哼一聲,“那你呢?你隨了什麼禮?”
安瀟湘略略思索一番,“拋開夏無歸的不說,我自己掏了私房錢,給百裡忘川的嫁妝單另添了百斤金器,還將瀟湘劍也贈予了她。”
嫁妝越厚,姑娘家出嫁的才越有底氣,在婆家也直得起腰板,那青木石川帶來的聘禮,幾乎是一比一的給送了回去,百裡忘川的嫁妝與之相比同樣雄厚。
與安瀟湘的百斤金相比,夏無歸那才叫出了個大手筆,她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聞言,那可什豕與安柚兒同時皺起了眉,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道,“你將瀟湘劍算入了百裡忘川的嫁妝,那夏無歸沒有意見?”
“這瀟湘劍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安瀟湘細想想,“我說出這事兒的時候,夏無歸也僅是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反對,左右我也不會使劍,不如贈予百裡忘川,讓她在婆家直一直腰板兒也好,若是不能送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