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謝予辭微微苦笑。
卓清潭本是兩儀中至純至善的先天至陰之氣與太陰之精所化,是宇宙諸天中僅次於太陽燭照的聖神。
——她本身便是天地間最圓滿的善與淨。
而他呢?
卻是由那天地至凶至煞之氣和那足以毀天滅地、重塑三界的鴻蒙紫氣而生。
他生而為凶煞,而她生而為神明。
他見慣了這世間種種對他的“惡”,而她的眼中卻隻有三界的“光明”。
像卓清潭這樣一個至純至淨至善至美之人,又如何能相信這世間的惡,也許是多過於善的?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天堂、一念煉獄。
凡人的心思從來都是變幻不定的,甚至比季節的變遷更為不定。
謝予辭定定的看著她,忽而道“卓清潭,那你可知道,其實世人最愛看的戲碼,不是愛侶破鏡重圓,不是月下才子佳人,亦不是將軍百戰而歸,而是——雲端神明之墜落。”
兗州的秋末晚風急且硬,吹散了卓清潭額前的幾縷長發。
她回身側首,眉眼流轉,緩緩定格於謝予辭此時難得嚴肅的俊美容顏。
但是卻始終未吐一言。
他的目光亦是不曾絲毫回避於她,他淡淡的繼續道
“你又可知,那些生而狼狽罪孽之人,他們曾日複一日傾身跪於潔白的神台之下,倉皇淒然頓首,但求神明一顧。
他們舉頭便是神光萬丈,那麼近又那麼遠,似乎觸手可及,但又終生隻能瞻仰。
若有一日,那位曾經可望不可即的貴人,跌落塵埃,沾染風雪,便如九天之月,沉於深淵。
她將被世俗凡塵、六妄八苦拽落於神壇。清冷高華不再,泥濘肮臟浸染。
而那些曾經仰望和祈求於她的人,絕不會向深淵中的她伸出雙手,更不會拉她重新歸於蒼穹之巔。
——他們隻會猶如蜂擁而至的螞蟥,吸乾她最後的骨血,任她被碾作一灘爛泥和塵埃。”
卓清潭冷冷的看著他,輕聲道“謝予辭,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謝予辭笑了笑。
“卓清潭,我想告訴你——悲憫眾生疾苦之人,終將死於眾生之手。
眾生拜神又憎神,敬神卻亦想取代神。我想,你心裡並非不明白凡人的惡念。
那日宿風穀秘境之外,當你被仙門百家責難,如同跌落泥潭的一塊破損的舊玉時,站在你身側願意維護你、相信你、舉劍相向護你周全的人,為什麼卻隻有你的三個同門師弟呢?”
卓清潭聞言微微一頓,她忽而輕輕一笑,偏過頭去。
“果然,當日,你便在現場。”
謝予辭一頓,他旋即笑了笑,他並未否定,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錯,那日我確實在,也看了一場異常精彩的好戲。
堂堂仙門百家年輕一代的翹楚與典範,一生長墜於心唯有救人濟世的卓仙長,那日在宿風穀外百口莫辯、跌落神壇。被曾經在你跟前大聲說話都不敢的螻蟻刀劍所向,呼喝羈押於寒池水獄。
若非我第二日便找到了那裡,此時此刻,想來你還在憑津閣的鎖芯牢,這便是你此生苦修的‘仁’與‘道’嗎?”
卓清潭輕輕的“嘶”了一聲。
她偏過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淡淡道“謝予辭,我看出來了,你是真的當我傻。這一切誤會明明具是你攪弄出來的事端,難道不是嗎,又與仙門百家又有什麼乾係?”
謝予辭輕輕聳肩,他神色淡淡的道
“此事是我惹出來的沒錯,但你此生從未有過一件事行差踏錯。既然如此,他們為何不願意信你呢?